小丫鬟哆哆嗦嗦,生怕说得不好惹她生气。
宋晚宁放下碗,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自己则是起身向外看去。
昨日一见,她对夏侯瑛的印象其实还算不错。
长得好看,落落大方,行为举止都很合规矩,看样子不像是会故意找茬的人。
只是不知她此刻趁谢临渊不在,单独过来有什么事情。
正思考着,只见夏侯瑛带了个丫鬟,走进院子。
两人一见面,宋晚宁还在愣神,夏侯瑛倒先上前行了个平礼,开口道:“我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你,没来庆国前听说你与阿璟这孩子相交甚好,我又虚长你几岁,便斗胆叫你一声晚宁妹妹吧。”
若是上来直接叫妹妹,不免让人觉得她是在强调自己是谢临渊正宫,来者不善。
她刻意没提两人的身份,只以夏侯璟的姐姐自居,互称姐妹倒也合理。
这一番话,拉近了距离又滴水不漏。
“不知太子妃过来,有何要事?”宋晚宁也回了一个平礼,不卑不亢地问道。
虽有些佩服,但对着一个不知来意的女人,她实在叫不出一声姐姐。
夏侯瑛倒是对她的漠然并不惊讶,微微一笑:“我是怕你对我有什么误会,特意过来解释一番的。”
“你...多虑了。”宋晚宁被她的直接打得措手不及,一时语塞。
“你们先退下。”她先是温声吩咐周围的下人,又回身看向宋晚宁,“我们进去说。”
宋晚宁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疑惑地随她进了内室。
丫鬟们顺从地将门窗关上,留她们二人在屋内。
夏侯瑛坐到了窗前的软榻上,开门见山道:“你放心,我与太子殿下只是圣旨赐婚,彼此并无情意。”
似乎是怕宋晚宁不相信,她翻过手腕,把袖子掀起。
瓷白的肌肤上赫然有一颗鲜红的朱砂痣。
“这是?”宋晚宁有些疑惑。
夏侯瑛低头看着那一点红色,轻声道:“在被送来和亲之前,我是从小被大巫选中侍奉神明的圣女,为示贞洁,在右手手腕处点了这守宫砂。”
有没有夫妻之实这样的房中秘事,本是不该随意向外人提及的,可她却这么直截了当向宋晚宁证明了。
虽不在意这些,但她如此坦荡,反倒让宋晚宁不知该说什么。
“我入京时,谢临渊还只是齐王,且刚成了鳏夫,要和亲怎么也轮不到他。”夏侯瑛将袖口拢好,悠悠问道,“可偏偏一道圣旨将我送过来做续弦,你觉得这是为何?”
宋晚宁坐到软榻的另一侧,垂眸沉思起来。
之前夏侯璟猜测和亲公主会被嫁给谢临渊,她那时并不同意这个观点。
和亲本就是为了两国稳固,自然嫁给陛下或者储君才更为稳妥,且皇室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异邦女子不可为正室,生的孩子也不能继承大统。
而夏侯瑛却破天荒地被安排给了身为亲王的谢临渊,还是以正妻身份入了门。
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道是因为我死了,且乔鱼儿又失了宠,他们怕谢临渊无牵无挂不好控制,送你过来填个空缺?”宋晚宁喃喃道。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尤其是像夏侯瑛这样世间少有的美人。
多疑的掌权者能拒绝将她收入后宫,就说明她一定有着比入后宫更大的价值。
夏侯瑛明媚一笑:“你猜得不错,我入京后废太子便差人告诉我,让我施展浑身解数得到谢临渊的宠爱,做他的内应,他能保我一世无忧。哪怕谢临渊出了事,我也能在庆国安然无恙。但是若我不从,谢临渊倒台的那日便是我的死期,西夏也不能幸免。”
“但你没有选择与他合作。”宋晚宁下了结论。
“我又不傻,他们夺嫡,与我一个外邦女子有什么关系。我只需装聋作哑,当个花瓶,祈祷两国不起战事便罢了。”夏侯瑛话锋突然一转,“况且,我对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其他女人的男人不感兴趣。”
“嗯?”
她手肘支在榻上的小桌上,托着腮看向宋晚宁:“我来之前偶尔听人提起,说这齐王殿下乃不世之才,年纪轻轻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极其威风。可我进这府里之后,却只见到一个整日酗酒,沧桑又颓废的男人,甚是好奇。”
“我找人打听过,别人都说他与先王妃并不恩爱,甚至一度传出要休妻的谣言。可不知怎的,先王妃薨逝后,他却像变了个人。”
“而且更奇怪的是,他一个上过那么多次战场的人,竟会惧怕火光。夜里下人们在府里点火盆取暖,他见了立刻发了疯,好几个小厮都按不住他。传了太医过来,我悄悄问了才知道,原来有一回宫里走水,他失了孩子,后来府中走水,他又失了妻子,自此种下了病根。”
这么一说,宋晚宁才想起来,从西夏回京的路上,一到天黑他便只待在营帐中不肯出去。而春寒料峭的夜里,帐中也不生火,取暖用炭盆,照明用油灯。
她当时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也没细究,原来是因为那两场大火。
心底泛起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莫名烦躁。
夏侯瑛见她心情不佳,忙开始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提你的伤心事。”
“无妨,你继续说。”宋晚宁微微摇头。
“太医说像他这样的失心疯很难根治,只有开些安神的药物,以及避免见到引起刺激的东西才可稍稍好些。若是再受强烈刺激,也许彻底疯癫也未可知。”夏侯瑛道。
宋晚宁听得有些恍惚,刚失了孩子的时候,陆景之说过她精神不稳定,不能受刺激,但好歹没到失心疯的程度。
谢临渊这...到底真的假的?
看她愣着没说话,夏侯瑛以为她在担心谢临渊,安慰道:“我在西夏时整日供奉神明,为了静心,除了念清心咒外,还学了一套安神的琴谱。说来也怪,连安神汤都无法让他入睡,听了琴音后却能平静下来。”
“他醒了之后说在梦中见到了妻子和孩子,便隔三差五地便让我去给他弹琴。如今你回来了,想来他应该再也不需要我弹琴了。”
她说完后一脸轻松,如释重负,宋晚宁却说不出话。
该说什么?谢谢?她又不是谢临渊。
说知道了?仿佛又太冷漠了些。
“所以啊,这个太子妃之位,我是不在乎的,也不想与你争什么。”夏侯瑛笑了笑,“说句大不敬的话,若不是陛下多疑,我倒巴不得他给我一纸和离书,我们皆大欢喜。只是我这一生原不由自己做主,只待来日殿下继承大统,能还我自由,也不让你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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