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另一个包厢里的沃伦:“……”
自从辛妮德等人来了, 他和查德元帅就主动换了包厢,这也是应该的, 毕竟随行团成员的关系无与伦比, 他俩又不是随行团的人,待在那也是尴尬。
更何况出来以后,沃伦感觉空气都流通起来了, 不要误会, 他很尊敬陛下,但他也真的觉得陛下很难相处……
年轻时他还羡慕过被选进随行团的柯林, 感觉什么好事都被他弟弟赶上了, 要不是年龄太大, 明明他也能进去的。后来他才知道自己这想法有多天真, 他弟弟能在辛妮德、周伏生以及艾略特之间周旋, 而他自己的话, 别说艾略特了,就是一个辛妮德他都招架不住。
这场比赛已经过了三天,不止是里面的参赛者们发生了变化, 连外面的观众也不如一开始那么精力十足了, 沃伦的精神感到疲软, 他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直到听见查德元帅的嘿嘿笑,他才回过神来。
查德元帅侧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挡着自己的山羊胡, 另一只手则指着屏幕。他笑得像是看见有人在冰面上摔了个屁股墩儿, 鸡贼的同时、还特别幸灾乐祸。
沃伦:“……”
他无奈道:“有这么好笑吗?”
本以为查德元帅应该收敛一点, 结果听到他的问题, 查德元帅笑得更大声了:“当然好笑, 你没看见那个小崽子腿倒得都出现残影了吗?”
沃伦看向屏幕,还真看见姜昱跑得像一只迅猛的走地鸡。
……
让查德元帅笑得这么厉害的另一个原因是,耿元诚很快就要撵上他了,外面的观众比姜昱还紧张,这要是被抓回去,大家都不敢想象小殿下要经历怎样的毒打。
不过沃伦不担心这些,这些小孩的危机意识太差,刚出地下就开始窝里斗,看来帝国的灾难教育还是应该加强。
老师强调了那么多回的敬畏自然,他们愣是一个上心的都没有,还觉得这个战场里最大的敌人就是对手们,真到了条件恶劣的战场,谁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届时的每一分每一秒,他们都要和环境搏斗,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生存到最后。
就像沃伦心想的那样,毫无预兆的,一片阴云遮挡住了月光,底下的学生们半点没当回事,紧跟着瓢泼大雨就又下了下来。
反正身上都湿透了,再淋点雨似乎也没什么,然后大家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这居然是带腐蚀性的硫酸雨。
河岸两边顿时骚乱起来,时不时就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大家第一反应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放眼望去哪有可以躲的地方,身边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是泥土和树木正在被腐蚀。
作战服可以抵御雨水,但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抵御不了了,毕竟这场大雨看起来又要下很久的样子,有人的作战服在打斗时就损毁了,雨水漏进去烫到他们的皮肤,把他们烫得嗷嗷直叫。
空中又传来一声清啸,亚辛张开翅膀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然后他加速落地,雨水打在他身上,把他羽毛都腐蚀掉好几根,这种情况人们根本不能变成第二形态,除非他们的皮厚得和石头一样。
亚辛拉着耿元诚赶紧跑,另一边的提摩西等人也赶到了,这可不是打架的时候,快找地方躲吧。
上一个危机刚刚解除,但下一个危机来得更快,姜昱懵逼地跟着大家跑路,然而这里真没什么可以躲的地方。
雨幕越来越密集,他们暂时站在一棵比较茂盛的树下,耳边是满满的噼里啪啦、滋啦滋啦,听得人心里特别没底,看来这棵树也就能让他们停留一小会儿,等这棵树变成秃子,他们就又要换地方了。
沈问风大声喊:“怎么办,地上根本没有躲的地方,难道咱们要回地下去?”
萨缪尔:“地下都是水,咱们又没有潜水装备,回去就等于自/杀,这不合理,军部难道指望咱们硬把这场雨扛过去吗?”
阿尔金:“都别废话了,展开精神网!大家一起找,看哪里能避雨!”
其余人:“……”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挥我们了?
大家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也没人在这个时候唱反调,同一时间好几道精神力覆盖过自己的头顶,大家强忍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努力搜寻能够躲雨的地方。
但狂风暴雨一直都是精神力的克星,风雨声太吵,无处不在的雨幕又占据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人们很难在这种情况下感受到远处的东西。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都有陌生的精神力覆盖过来,谁也没攻击谁,大家都在努力自救。
姜昱倚着提摩西,他的精神力延展速度最快,没几秒就到达了模拟战场的边界,边界也是用阻隔精神力的材料建造的,姜昱试了几下,发现穿不过去才放弃。
精神网不如精神力细丝那么好用,但它可以短时间内覆盖一大片区域,打个比方,它就像蓝图架构系统,让人一瞬间俯瞰整个世界。
但俯瞰是需要清晰视野的,有云层挡着的情况下,人们瞪大眼睛也看不到下面有什么。
精神力的等级决定了俯瞰的范围和注视的穿透力,这是所有生物都要遵循的规律,然而在帝国这边一直都有一条默认的规律,那就是不管什么规律、凯珀尔都除外。
因此就算姜昱的精神网凌驾于其他人之上,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连耿元诚这种极度看姜昱不顺眼的,都只是哼了一声,然后不服输般地输出精神力,想要比姜昱更快地找到避难所。
但在天赋面前,他根本没有胜利的机会。
姜昱注意到一片像是悬崖的地方,而悬崖下面有个凹进去的空间,虽然里面有积水,但这空间很大,而且上层的岩石很厚,进去以后就不用再担心被雨淋的问题了。
姜昱倏地睁开眼,他转身晃了晃提摩西的胳膊,两人没说话,但提摩西已经明白了姜昱的意思,倒不是他俩已经心有灵犀到这种地步了,而是姜昱的精神网突然收紧,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反正每个张开精神网的人都感受到了姜昱的存在,他们一看向姜昱,自然而然就会看到下面的悬崖。
没有废话,所有人都动身前往那个地方,路上姜昱他们也遇上了其他对手,不过大家都忙着逃命,也没人跟他们打个招呼。
……
悬崖离他们不近,大约三公里那么远,他们还要往上爬一段才能放开手脚的跑,但在求生欲面前,所有人都迸发出了极大的热情,于是十分钟以后,他们就陆陆续续到了地方。
离开地下建筑不过是二十分钟前的事,这些人却感觉已经过了一整天,上次见面大家还分外眼红,现在谁也没闲工夫互相敌对了,人们合力把伤员搬到最里面,这下面全是积水,也只有靠着悬崖根部的地方还算干燥了。
雨声小了,伤员们哎呦哎呦的声音就大了,多数人是被灼伤了皮肤,少数人倒霉,连肌肉都被烧伤了,也有人是之前就受伤了,却又几次三番跟着转移阵地,这下伤上加伤,路都走不动了。
大家都忙着照顾自己的队友,本来不怎么缺的资源一下子就变得紧缺起来,因为很多人的背包都丢了。
耿元诚带着自己的队员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安顿下来,他阴沉沉地看着周围的这群人,很有一种当场变身第二形态,把这些人一网打尽的冲动。
不过他也知道,这和姜昱趁人之危的时候不一样,他要是敢在这发难,估计这群人能愤怒地把他撕了。
不走寻常路也是要看场合的。
……
双拳难敌四手,耿元诚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在他看来极好的主意,左思右想,他还是忍不下这口气,于是他阴着脸站起来。
朱利安正在翻找营养液,他的余光一直观察着耿元诚,作为这个队伍里唯一的雇佣人员,朱利安总是对亚辛抱有同病相怜的感情,朱利安觉得,自己和亚辛都是给大少爷打工的,他俩的区别是他有钱拿、亚辛没钱拿;他是正式员工,挨骂比较少,而亚辛是耿家黑奴,挨骂比较多。
真惨啊。朱利安虽然向钱低头了,可他还是有良心的,所以一看见耿元诚想要欺负亚辛,他就感到紧张。
紧张归紧张,他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亚辛,然后等耿元诚走了,他再过去安慰几句。
在朱利安的注视下,耿元诚走到了亚辛身边。
他黑着脸道:“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朱利安:来了来了。
耿元诚继续骂:“看见下雨了你还在空中待着干什么,我用你提醒?!”
朱利安:好心当成驴肝肺。
耿元诚:“把衣服脱了!”
朱利安:嗯???
亚辛背着身子不愿意看耿元诚,而下一秒,在朱利安震惊的目光中,耿元诚直接按着亚辛的肩膀,把他上衣扒了下来。
接着,耿元诚骂骂咧咧地举起巴掌,啪地一声,把应急药膏抹在了亚辛背上。
朱利安:“……”
耿元诚一边数落亚辛,一边熟练地上药,但亚辛就是不搭理他,突然,耿元诚沉默了一下。
人人都知道耿元诚特别自我,他能不理别人,但别人不理他就要挨揍,朱利安的小心脏重新紧张起来,在他担忧的目光中,耿元诚粗暴地掰过亚辛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
紧跟着,耿元诚冷着脸,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糖。
朱利安:“…………”
朱利安的表情十分震撼,这时候一个幽灵般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来:“亚辛怕疼。”
朱利安受惊,他回头一看,发现是他的另一个队友,也是他们队里唯一的女孩子,这女孩叫边临溪,平时的表现像个自闭症患者,但在战场上又猛得一批,朱利安加入这队伍几个月了,和她说话还不足十句。
面对着边临溪,朱利安有点拘谨,他干巴巴地重复:“怕、怕疼?”
边临溪点点头:“亚辛受伤以后会闹脾气,只有队长才哄得好他,你不要多管闲事,要是哄到一半亚辛又不高兴了,队长会把你揍成一个球的。”
朱利安:“……”
这几个月他净看着耿元诚怎么骂亚辛了,根本不知道这俩人还有地位倒转的时候,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这几个月来根本没见过亚辛受伤。
再回忆一番,不管是自己、还是边临溪和奥古斯坦,他们在训练时或多或少都会受伤,而亚辛没有过,因为只要亚辛哪里做得不对,耿元诚就会猛地冲过去,把他大骂一顿。
朱利安的表情更震撼了,原来这才是亚辛天天挨骂的原因吗!
就在朱利安艰难思考这俩人究竟算什么关系的时候,一根精神力细丝悄无声息地缠绕上角落的背包,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背包往远方拖去。
奥古斯坦最先发现异样,他倏地站起,而在他站起来以后,本来慢慢移动的背包嗖一下就飞了出去。
奥古斯坦条件反射要追,这时候耿元诚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别管了,带着也是累赘。”
奥古斯坦:“……”
怎么会是累赘,里面都是他们用得到的东西。
但耿元诚发话了,奥古斯坦也就坐了回去,另一边的姜昱松了口气,他赶紧把自己的背包找回来,然后再把剩下的交给提摩西,让他还给那些丢了背包的人。
背包里有干净的衣服、药品、以及许多营养液,这时候丢了背包,大家真是相当绝望。
发现姜昱居然把这些背包捞上来了,他们很是感谢姜昱,后者也拿出一管营养液来喝,他还谦虚地摆摆手:“这不算什么,不过你们要是真的想感谢我,六小时以后再让我刷一下你们的积分码好不好?”
人们感激地看着他,异口同声道:“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姜昱:“……”
真小气。
夜还深,雨没有停下的迹象,不过气氛突然好了许多,有人点起篝火,伤员们得到救治,也不怎么哼哼了,有人躺下睡觉,更多的人没什么睡意,就坐着说话。
阿尔金看完自己受伤的队员,然后站起来往姜昱身边走,他心里非常紧张,因为这里眼睛太多了,还有模拟战场中无处不在的摄像球,一想到自己做的事会暴露在无数双眼睛面前,他就忍不住地胆怯。
可是,来之前他就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他也做好准备了,只不过临门一脚,他又感到害怕了。
深夜,参赛者们疲惫,观众们看事态稳定下来了,也感到了困倦,这就是他的机会,错过就全完了。
另一种害怕升起,瞬间就覆盖了上一种害怕,阿尔金的神情慢慢稳定下来,他微微挪动手指,里面藏着一把极其锋利、却又十分袖珍的匕首。
姜昱盘着腿,他今天精神力用过度了,现在感觉特别困,格温多琳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双胞胎则在想办法烘干睡袋。
从第一天开始,摄像球的主要视角都是对准姜昱的正脸,因此就算场外的观众们也没意识到阿尔金想做什么,而本应留在这不错眼珠地看着姜昱的艾略特,居然就这么巧的不在包厢里。
现在包厢里面只有一个周伏生,他百无聊赖地看着屏幕,他也没看出来阿尔金的异样。
直到阿尔金来到了姜昱身边,并突然蹲下去,周伏生才看到了一点闪动的金属光。
周伏生噌地一下坐直了身体,但画面中什么都没发生,至少在大家眼里是这个样子。
姜昱吸了吸鼻子,感觉脑袋有些发沉,不知道是困的、还是他今天反复泡在水里所以感冒了,格温多琳扭头想跟姜昱说话,结果看见阿尔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身后。
格温多琳诧异地问他:“你在做什么?”
阿尔金没回答她,倒是对姜昱说:“殿下,你的衣服破了,你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受伤了?”
姜昱疑惑地嗯了一声:“没有啊,我不记得——”
但姜昱低头点了一下作战服的面板,发现完好度真的下降了十个点。
姜昱懵了,他连忙要找哪里有问题,阿尔金就指着那个口子说:“就是这,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殿下你还一直泡在水里面,要是哪里有伤口你可能都没发现过。”
旁边的提摩西一听这个,连忙大步走了过来,他急忙检查姜昱身上哪里有问题,因为姜昱说他没受伤,之前他都没在意过。
他检查正面,阿尔金就检查背面,这时候大家也想不起防备阿尔金了。
姜昱懵懵地站起来,任由别人检查自己,而这时候,他突然感觉阿尔金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蝴蝶骨上,这是姜昱浑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不是本能的敏感,而是大脑里一遍又一遍加深印象之后的敏感。
几乎是立刻,他就转过身去,戒备地望着阿尔金:“你干什么?”
比赛前那个上午的事情他没有忘记,他只是暂时不去想了,阿尔金碰到他这里,他一下子又把那个上午的事情想了起来。
而阿尔金望着有些生气的姜昱,他没有害怕、也没有心虚,反而是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提摩西不太明白,他把姜昱拉到自己身后:“你这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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