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丈多高的石像,被青龙等人,用绳子拉倒在地。
石像发出一声轰鸣,随后四分五裂。
这一响声,惊动了周边的百姓,不少人都好奇地聚集过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们看到,矗立在于氏祠堂里数十年的于谦塑像,被青龙砸毁时。
他们的表情,变得惊恐起来。
这些百姓和之前的那些石匠一样,四肢发软地跪在地上,感觉天塌了。
他们是从小听着于谦的故事,看着于谦的雕像长大的。
此刻看到祠堂里,于谦的塑像被毁去,他们感到无比的痛苦与哀伤。
“不能砸啊!不能砸啊!不能砸于少保的像啊!”
“天塌了!天塌了!”
“官爷,求求你住手吧!住手吧!我给你们磕头了!”
“……”
随着青龙拆毁塑像,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力,正在快速地在钱塘发酵。
数十名衣衫简谱,满面风霜的钱塘百姓,跪在于家祠堂外,泪流满门地求青龙停手。
但青龙充耳不闻,直到将塑像彻底毁去之后,才走出了于氏祠堂。
看着祠堂外的百姓,青龙心中颇有种痛心疾首的感觉。
明明他们现在这么艰苦的生活,就是这些江南士族们带给他们的。
可他们却又偏偏对一个助长江南士族发展壮大的功臣,尽心尽孝!
掌握话语权的阶级,可以肆意编造符合他们利益的历史。
普通的老百姓,被他们玩弄在鼓掌之间,反而为了他们的利益冲锋陷阵,加深了自己的苦难。
青龙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这些百姓之后,翻身上马,继续扬鞭启程,向于慎的祖宅而去。
青龙没有想过去向他们解释什么,人都是先入为主的,他们听了一辈子于谦的英雄事迹,怎么还会对其有所怀疑呢?
他们的思维已经固化,听不进去其他的声音。
世界上最不能动的两样东西,一是富人的利益,二是穷人的思想。
因为思想,是他们仅有的,独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青龙带着三百名锦衣卫扬长而去,只留下这满地的百姓,对着于谦的残像,哭泣呐喊。
……
于慎祖宅,和普通百姓的居所,又是两个模样。
三进的大院,白墙黑瓦,雕梁画栋,精致繁杂。
数十个家仆穿梭其中,小心伺候着于慎的七大姑八大姨们。
于慎幼时家贫,是他父母咬牙送其去了附近的学堂启蒙。
后来十二岁中了童生之后,被于氏一族看重,送进了于家的私塾里读书。
不仅免去一切费用,每月还会给些铜钱,补贴他的生活。
最后于慎一路平步青云,在于谦的照拂下,于景泰二年高中进士。
此后,于慎家人的生活,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短短十几年,就从一个一穷二白的贫农,成为于家庄里数一数二的大地主。
于慎祖宅里,于慎的九族之人,依然岁月静好。
于慎的大伯于洋正在客堂内,和于慎的三叔于浩,谈论着家里的生意。
“前段时间,于老爷又送来了两间钱塘县城里的店铺,都是靠近钱塘湖的旺铺,可以开个酒楼,或者布坊。”
“于老爷,还是太客气了啊哈哈哈。”
于洋笑眯眯地说道,脸上有着浓烈的喜意。
于浩也笑了:“那还不是因为二哥生了个好儿子啊!”
“前些日子的圣旨是怎么说的?于慎现在都做到兵部尚书,加封少保了!”
“现在又是给他们免税,又是给他们升官的,这两间店铺,也是该他给的。”
“于老爷现在还在为于慎塑像,咱们老于家,可是又出了一个大英雄啊!”
于浩的话,倒是提醒了于洋:“对了,塑像的钱,于老爷也给送过来。”
“一共送了两百贯钱,多是不多,但好歹也算个钱。”
“就是那帮穷鬼也太抠了,让他们一户出半贯钱都不愿意。”
“这可是咱们大明的英雄,让他们出钱,是抬举他们,他们还不乐意,真是一群刁民!”
于洋说着,眼里露出厌恶的目光,嫌弃的表情。
殊不知,他们也才穿上这绮罗绸缎没多少年。
十几年前,他还不是他口中所谓的刁民?
但自从穿上这身人皮之后,于慎的族人,就和以前的自己,切割的一干二净了。
他们深知百姓的苦难,但又变本加厉地压榨他们。
仿佛这样,才能和以前那个苦难的自己,彻底划清界限。
于浩点了点头,很是赞同于洋的话。
“刁民就是刁民,让他们出点钱,就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没一点格局和眼光。”
“对了,出海的事,于老爷回话没有?”
“这都等了几年了,现在于慎都做少保了,这下海的船,该有我们份了吧?”
于浩目光热切,连身体都忍不住挺直了些。
和下西洋比起来,什么店铺,什么田地,什么巧取豪夺,搜刮民脂民膏,都只能算得上是蝇头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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