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姝惠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讷讷说不出话来,回头看向桑浅浅。
桑浅浅手里的筷子,已然不受控制地“啪嗒”掉在餐桌上。
她尽可能保持平静,然而,心里已然是惊涛骇浪。
沈寒御漆黑的眸落在桑浅浅身上,目光像是一张暗沉绵密的网,紧紧地锁住她,让她浑身都不自在,更无处可逃。
他一步步走到餐桌前,几乎是咬着牙,嗓音喑哑道:“你果然在这里。”
昨夜他醉得不轻,虽然只是凭着本能上楼去找人,可到底忽略了很多细节。
一早醒来时,回忆起昨日上楼时,在那间亮灯的房间里看到的种种,譬如,那杯冒着热气的水,沈寒御就直觉不对。
从尹姝惠给郭木杨打的电话来看,尹姝惠至少在楼下呆了小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一杯早就倒好的水,怎可能还跟刚倒出来时一样滚热。
房间里,必然还有另一个人。
而细想想,以他的寻人能力,几乎找遍京城,都没能找到桑浅浅的下落。
可唯有尹姝惠住的小院,他从未查过。
甚至,从未怀疑过。
然而他也并非绝对的肯定,今早来这里,只是想再确认一遍,可没想到,门一开,就看到了桑浅浅。
桑浅浅低垂着头,心里不是不慌的。
她是做好了面对沈寒御的准备,但,不是现在。
“桑浅浅,你是不是从来都是这样,遇到事情,就只会逃避。”
见她不言不语,沈寒御眸子里隐忍冰冷的怒意翻涌,“上次一走就是五年,这次若非我找到你,你还想要躲多久?”
桑浅浅抿唇,低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太过苍白的解释,连桑浅浅说出来,都只觉得无力。
她的确有不得已的苦衷,可这苦衷,却无法告知沈寒御。
“我知道,你有原因。可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沈寒御几乎是咬着牙道,“桑浅浅,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夫妻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三岁小孩吗?动辄耍脾气使性子玩消失,看着我这样满世界找你,很好玩是吗?”
五年前,她走了,尚情有可原。
可现在,他们已经成婚了,她怎能如此残忍,如此绝情,一如五年前,说走就走,丢下他一个人,茫茫然毫无方向毫无头绪地找她。
这两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她可知道!
桑浅浅鼻子异样酸涩,垂头道:“对不起。”
看着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沈寒御深深吸了口气,满腔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像是被什么堵在了胸口,再也发作不出来。
从来都是这样,他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
无论她做了多么过分的举动,他永远都无法真正介怀,只要她认个错,他便再也无法责怪她。
沈寒御黑着脸,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扯她起身,“跟我走。”
桑浅浅被他拉得一个趔趄,猛地撞到他冷硬的胸膛,鼻子被磕得生疼,眼里泪花直冒。
沈寒御沉着脸,毫不留情地拉着桑浅浅往外走。
桑浅浅怕伤了腹中孩子,不敢大力度挣扎,只能劝说:“寒御,你别这样。”
尹姝惠急得手足无措,也不知该怎么办,附和道,“是啊沈总,谢时安一会儿就过来了,有什么话,等他来了,你们当面......”
她原本想的是,等谢时安来了,好歹多一个人能承受沈寒御的怒火,怎么说,也有谢时安在前头挡着呢。
而且,桑浅浅也不能跟着沈寒御走啊。万一走了,惹怒了阮晓蝶,沈绍丰可怎么办。
然而,她不提谢时安还好,一提这个名字,沈寒御眸中寒意森然。
尹姝惠被他那一眼中的寒气吓到,打了个寒噤,再不敢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桑浅浅被沈寒御塞进了车里。
那车呼啸着,扬长而去。
桑浅浅死死拽着扶手,抿紧了唇。
可是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外头的树木如残影飞速掠过,便是沈寒御一言不发,桑浅浅也能感受到驾驶座上男人沉默的滔天怒意。
若只是她自己,她或许会咬紧了牙关,哪怕吓得魂飞魄散,也不会开口。
可她腹中,还有孩子。
她不敢看车窗外,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寒御,你能不能开慢点,我怕......”
“你也知道怕?”
沈寒御冷笑,“我还以为,你根本没有心!”
她选择消失的时候,就该想到,该如何面对他的怒火!
桑浅浅脸色都发白,微微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喉中恶心的感觉袭来,她别过头去,只是干呕。
沈寒御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到底,还是放慢了车速。
感受到车速渐渐平稳下来,桑浅浅心头那种恶心和不适稍稍好转。
“谢谢。”
她轻轻喘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般的感觉,一手仍是拽着扶手,另一手却无意识地捂住腹部的位置。
桑浅浅里头穿了件薄薄的白色心型吊带T恤裙,外头套了件浅米色针织衫,先前沈寒御没有怎么留意她的衣着。
可此刻她靠在椅背上,手捂住腹部时,沈寒御才发现,她的小腹,竟是有些微微凸起。
沈寒御从后视镜里盯着她,想到之前,说自己怀孕了,谢时安也言之凿凿,说她怀的是他的孩子的话,沈寒御脸色一瞬间黑如锅底。
所以她和谢时安说的并不是假话,她真的怀孕了。
那这个孩子......
绵绵密密的剧烈痛意,毫无征兆起袭上心头。
车子猛地往斜刺里窜了窜,就好像人猝不及防重重打了个趔趄,但好在下一刻又迅速稳住。
桑浅浅愕然睁大眼:“寒御,怎么了?”
沈寒御薄唇紧抿,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过于用力而发白。
“这孩子,”
他哑声道,“到底是谁的?”
桑浅浅神色异样复杂.
从她怀孕时开始,她就曾设想过,等沈寒御回来,要怎样告知他这个喜讯。
可怎么也没先到,会是今日这个局面,她有口难言,言不能由衷。
她沉默了许久:“寒御,这孩子......”
“够了。”
还没等她说完,沈寒御突然粗暴地打断她的话,“不必说了。”
她说不说,都不会改变他的决定。
既如此,又何必非要听她亲口说出不中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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