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晟国，花城。
漆黑如墨的夜色里，是令人窒息的腐臭味。
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阿月回到漆黑的小巷里，像是从美好的梦境一下子回到现实，她害怕地抱紧从神仙姐姐那里拿来的粥跟包子，温热的触感让她的心回到原处。
还好，还好不是梦。
想到姐姐交代过的，先不要让别人知道她手里有食物，她自然也知道姐姐之所以这么说，并非冷血，而是为她好。
在这样的乱世生存着的人，不会再有助人为乐的善良之心，因为她亲眼看到过将自己的口粮送给快要饿死的孩子，谁知那家人却找上门去，抢了好心人所有的粮食，还打死了那家的老人。
她紧紧地将食物抱在胸前，低着头往家跑去。
突然，阿月撞到了什么，她被对方撞得往后踉跄了几步。
她心头一紧，双手更加用力地抱着怀里的食物，低低道了声歉，就想从旁边跑。
“阿月？”谁知那人出了声，天很黑，对方的语气带着激动跟不确定。
听到对方声音的阿月猛的抬起头：“爹？”
“阿月！”那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他上前一把抱住阿月，一个大男人，当场的哭了起来：“你这孩子，你跑哪里去了？”
“对不起阿月，是爹不对，爹后悔了，爹不应该把你换走，爹很快就回去找你了，但那人说你跑走了，爹找了你很久，阿月，爹对不起你。”男人紧紧抱着阿月，边哭边说。
“爹。”阿月眼眶通红，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想到之前要被送走的情形，阿月就害怕的厉害。
“没事了，没事了，阿月，爹爹再也不会把你送走了，咱们一家人，死也死在一起。”陈老三自己也觉得自己失心疯了，怎么会把自己女儿换给别人去吃呢？
阿月轻轻地说：“爹，我们赶紧回家吧。”
陈老三连连点头，外面确实不安全，稍稍待的久了，就容易传染瘟疫。
现在，花城里没有生病的人只有少数人了。
阿月率先往前跑，陈老三在后面追着，他有点跟不上阿月的脚步，体虚气短，两条腿都跟灌了铅一样沉重，不一会儿，两人就拉开了一点距离。
阿月顾不上陈老三，主要是怀里揣着食物，总是觉得不安全，得到了家才安全。
好在一路上没有碰见人，不过也是，现在的花城，到了夜里，就跟一座死城一样，谁也没力气再出来看一看了。
一路小跑回了家，大约一刻钟左右，阿月一进门，没有看到爹爹的影子，便留门等了一会儿。
陈老三气喘吁吁地进门：“阿月，你跑的真快，爹都赶不上你了。”
阿月没接话，而是将门关好，闩上，然后才小声问道：“弟弟呢？”
“睡着了吧，”陈老三说道。
阿月便朝着里间走去，四岁的弟弟正紧闭着眼睛在睡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嘴边有殷红的血迹。
是血。
阿月看向陈老三的手，上面果然划了一道口子。
“弟弟一直哭闹，是渴的厉害，也饿的厉害。”陈老三知道，再不吃点什么，儿子恐怕撑不过今晚了。
尽管之前家中的食物跟水都尽量给最小的儿子，但终究还是不够的，现在妻子病了，总不能再叫儿子眼睁睁死去。
他连那样子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差点做出来了。
阿月将怀里揣着的食物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然后，悄悄地说道：“爹爹，是粥跟馒头。”
“还有一瓶水。”阿月拿出一瓶矿泉水，她拿的不多，姐姐说，拿多了让别人看到，会引发乱象，先拿一些给家里人填肚子，然后去找知府老爷。
“粥？”陈老三急切地拿过来，果然是粥，那么雪白雪白的浓稠的白粥，他见都没见过：“阿月，哪里来的？”
“嘘，爹，小声点。”阿月将带来的食物都放在桌上，一共一碗粥，四个馒头，一瓶水。
这些东西，足以续命。
虽然只有一份粥，但量却不少，用家里的碗装，能装足足三碗。
“爹，快吃吧，我给娘送去一碗。”阿月说着，拿着其中一碗粥跟一个馒头就往最里面的库房走去。
库房没有窗户，里面有没有灯也不知道，娘感觉到自己生病以后，就躲进里面不肯出来了。
阿月好几天没见到娘了。
走到库房门口，阿月敲了敲门，里面丝毫没有动静。
阿月急了：“娘。”
她一边喊，一边敲门：“娘，听得到吗？娘，我是阿月，您好还好吗？”
还是没有动静，阿月想到最坏的可能性，不禁带了哭腔：“娘，你理理阿月，别丢下我们，娘。”
“叩，叩。”声音极其微弱。
阿月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娘？”
“叩。”是真的，真的从里面传出来的。
阿月狂喜，娘还在，娘还活着，阿月说道：“娘，您开门，我们找到了食物，还有水，您吃一点，送我食物的姐姐说，他们那里有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治好我们的病，娘，您再坚持坚持。”
能活着，便没有人会想死。
门嘎吱开出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阿月连忙将水，粥，馒头递进去。
听到里面传来喝水的声音，阿月才松了口气。
“娘，您一定坚持住。”阿月趴在门边说道。
“阿月，你自己呢？吃了吗？”里面的声音虚弱而嘶哑。
阿香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疫病让她浑身难受，发热，无法呼吸，直到前天开始咳血，她就觉得自己时日无多，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
但她听到了女儿在叫她，于是又强撑着醒了过来。
没想到，女儿找来了食物跟水，这水真甜，清凉的水稍稍驱散了身体的热。
恢复了一点说话的力气，阿香第一时间便关心起了儿女跟丈夫。
“都吃了，每个人都有，而且天天都有，娘，你把这些都吃完吧，我明天再给您送来。”阿月生怕娘舍不得吃，便这样交待着。
“好，好。”听到每天都有，阿香才终于放心。
她摸索着端起那碗粥，还温热的，米香味浓郁，异常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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