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秋打的?为什么事儿?”
简时序的声音有点冷,比他审犯人的时候还要冷。
更糟糕的是,简警官并不觉得自己冷。他紧接着哼了一声,压迫感扑面而来。
“哼,什么年代了,还有受过教育的爸爸打亲生女儿耳光的。”
沈渺见他那想为自己出头的样,不知道该高兴他关心自己,还是该害怕他会把事情闹大,影响到他自己。
“打我,是因为他一直怀疑我不是沈家亲生女儿。他不常打我,只在需要提点我妈的时候,或者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打,我不在乎的,他打得也不重,我在沈家吃得好住得好,受这么一点点皮肉之苦也没什么大不了。”
简时序没有下车的意思,他把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轻轻敲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在组织语言,准备安慰沈渺。
沈渺笑着拍了他一下。
“这是准备怜爱我了吗?要不要考虑把房子过户给我?车库里的车呢?或者每个月发个7位数的零花钱?哈哈哈,如果你有点这些想法,赶快打住吧,很危险,这就是我告诉过你的灰姑娘命格,现在相信是绝杀了吧。
简时序,不用为我感到惋惜,在命运前面,我们能做的事很少,接受,就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一旦接受了,你就会发现其实很多事也就那样。你说我消极也好,没志气也罢,我只是不贪心,有吃有喝能受教育已经满足了。不能既要又要。
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必须对我好的,也没有什么感情是长久不变的,就算我爸现在最喜欢的女儿沈云锦,说不定最后会成为他最恨的人。
人就是这样,总是习惯以自己的利益出发,思考问题,所以我不用把他们看得太重,可以离开的时候自然会离开。
比如我现在就已经离开沈家了。”
沈渺说完自顾自打开车门,“我还是很感动你为了关心我工作都放下了,不容易,很感动。你看,败在灰姑娘命格上了吧,开始还不相信。”
“啧,我真是顺路回来的。”
简时序跟着沈渺的情绪一起轻松起来,拿起外套跟在沈渺身后回了家。
也是,人在命运面前太渺小了。
人员排查本就是很繁琐的事儿,何况还是十几年前的。
李洵他们熬了两天,总算是有点眉目了。
“好了,李洵,从你开始吧。”
简时序对着李洵扬了扬下巴。
“好。白茂霜本人没有购车,她回国后都是地铁出行。我查过她的IC卡记录、信用卡流水、社交媒体,发现白茂霜是个很自律的人。在搬到公寓以前,白茂霜周一到周五就是两点一线,上下班,周末一般有一天会约朋友,另一天宅在家陪父母。
她上下班路线就是银行门口的地铁站,3号线换6号线,A出口,沿龙腾路步行15分钟回家。
有一个问题,每周四,白茂霜出站刷卡到回家刷门禁卡,平均时间是45分钟。在这条路线上,只有龙腾路上有2间花店。”
李洵把两间花店的简介投屏。
“时间太久,而且店早在十年前就关闭了。能找到的图不多,这两家花店从规模、定位……”
“第一家,白茂霜去的,一定 是第一家。她这个人傲慢又浪漫,喜欢英式学院风,只有第一家的装修风格合她的眼缘。”
李洵看向简时序,简时序点点头,算是回应他了。
“从第一家店的社保缴费记录看,符合时间条线的有一个,谢家秋。男,1981年生,C市人,方正计算机职业技术学院毕业,医保显示患有卟啉病。下面的交给老易和余队。”
余万鹏把资料递到易泽手上,易泽站起来把他们查到的信息汇总。
“第二间花店的人员没有问题,我们主要查的就是这个谢家秋。谢家秋大专毕业后就留在了京市,他租了一间地下室,第一个工作是夜间保安。C市老家父母还在,有一个小他12岁的妹妹。
他在京市坚持吃中药治病,但病例在07年中断,也是在07年,他在龙腾路上的sweet花店找了份下午5点到7点半的兼职,干完兼职后就去上夜班。
08年以后,他辞掉夜间保安的工作,去了前程人力资源公司,也搬出了地下室,租了四环外的一间平房,仍然没有就医记录。以上是我和余队对谢家秋的初步调查。”
简时序抬手摸摸下巴,“所有的推测都能合上,大伟,你和子峰查到什么?”
“谢家秋通过前程人力资源以外包劳务去的白茂霜的银行,坐柜。他虽说学历一般能力一般,但脾气好亲和力强又肯吃亏,所以银行一直用他,直到现在。他在银行这么久,现在轮岗,大堂的岗位都做过。
除白茂霜外,其余7位受害者,前面5位是该银行信用卡白金卡客户,重要节日银行会派员工送关怀礼物。段敏敏是处理她母亲在国内遗产时因为缺少手续,预约过专属服务。而易容,她陪公司财务去办过业务。理论上,这些受害者的资料他都能接触。
这么多年,谢家秋只有一个投诉,4年前一个已离职员工投诉他骚扰,具体内容没说。”
其实案子到这一步算是有很大的进展了,但沈渺却注意到简时序神色有些不对。
失望、迷茫、难过。
她不清楚为什么简时序会出现这样的心情。
忽然想起了什么,沈渺转头看着简时序,眉头微微皱起,抿着嘴,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沈顾问有什么问题吗?”
简时序对上沈渺的目光,以为她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没有,如果能当面见到谢家秋我能知道更多信息。”
“嗯,见谢家秋之前我们先去见见那个投诉他的前员工。其他人继续深挖谢家秋的一切信息,特别是八个受害者遇害前后,他的整个时间线,时间证人。好,开始吧。”
投诉谢家秋的员工叫王蕾,是离职后3个月投诉他骚扰。
王蕾单身,跟老母亲一起住在三环外的老房子里,离职后也没在出去工作,就靠着老母亲的退休金生活。
老房子七层高,没电梯,王蕾家在顶楼。沈渺和简时序都有跑步的习惯,爬七楼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叩叩叩”。
开门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老太太虽然头发全白了,但人很精神,特别是一双眼睛,没有普通老人的浑浊。衣服朴素但干净整洁。
“请问你们找谁?”
简时序拿出证件,送到老太太面前,“老人家,我们是公安局的警察,今天来您家是有个案子想找您女儿问点情况。”
老太太一脸疑惑,“我女儿?案子?我女儿能跟什么案子扯上关系?”
“哎呀,不会是我女儿被境外诈骗了吧。怪说不得我看她最近对着手机发呆,蕾蕾,警察来帮我们了,你别怕。”
老太太转身就冲进房里,把简时序和沈渺晾在门口。
简时序正要一脚踏进去,沈渺伸手拦住了他。
她打开门旁边的鞋柜,在鞋柜里翻翻找找,最后拿出两幅鞋套,“老太太这人一看就很爱干净,穿上鞋套,免得我们走后她又做清洁。”
简时序笑着接过来,一边穿一边说,“你心还挺细。”
“我心也挺好,知心姐姐就是我。”
两人进了屋,正好老太太推着王蕾出来。
王蕾做在轮椅上,笑得比老太太还高兴,“警察同志,麻烦再看看你们的证件,别多心啊,主要是我怕我妈被骗了,随便让人进屋。”
简时序重新把证件拿出来递过去,这母女俩,还挺有意思。
“哟,妈,真警察呢,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警察同志,我妈说你们是来找我的,什么事啊?”
沈渺抢在简时序前开了口,“王蕾,你这是受伤了吗?”
“嗐,不是,渐冻症,确诊4年多了。”
沈渺和简时序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王蕾,倒是王蕾,很轻松地说道:“没事儿,我和我妈早接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我就是短命,我妈就是没人送终而已。”
沈渺看出眼前这个女孩儿是真洒脱,“你挺乐观的。”
“我就负责把最后几年过好过高兴,给我妈留个好念想,我走了以后,我妈就把房子卖了,去个高端养老院走完最后一程,也不错。当时我一确诊,立马卖了我的房子,辞了我的工作,带着我妈环游祖国一圈。别聊我了,你们有什么事儿吗?我好长一段时间没下楼了。”
老太太端来两杯茶,干干净净的茶杯,配了一个小茶盘,不高级,但很精致。
“谢谢老人家。是这样的王蕾,你离职之后又投诉过以前的一个同事,谢家秋,是什么原因?”
王蕾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这事儿啊,那个谢家秋有病。他知道我得了渐冻症后,天天给我发信息打电话,让我加入一个什么西天教,说是包给我把病治好。一开始我还好声好气地拒绝他,但他还是天天发信息打电话,我把拉黑了,他还到处跟我同事打听我住哪里。要不是我卖了房子,他可能都会到我家里来让我入教吧。”
“哎呀,那人我有印象,天天给蕾蕾打电话发信息。现代社会,不信医生不信科学,信什么教。我让蕾蕾把他拉黑了,后来蕾蕾投诉了他,又换了电话号码,这事儿才算消停。”
简时序和沈渺交换了下眼神,西天教,这名字一听就很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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