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几天的小破屋，再次回来，许明阳竟然莫名觉得有些亲切感。
院子里依旧干净整洁，东边堆着柴火，西边有块大石头。
再往屋子里走，她自己的卧室依旧如常，这是在农村，灰尘无处不在，可许明阳的桌子和炕上没有一点脏污，看样子李招娣是经常打扫。
“饿了吧，想吃啥，妈给你做。”李招娣笑着看向许明阳。
“想吃红烧肉。”许明阳抬了抬下巴，“妈，你快去做，我饿死了。”
“我这就去做。”
李招娣一听闺女饿了，手脚就格外麻利。
“老不死的，活该男人不要你！就你那副死出，我是男人我也看不上你。”
熟悉的骂声从隔壁钱大花院子里传过来的。
这是在骂谁？
骂李招娣同志？
许明阳从炕上爬起来，李招娣就拦住了她，“不用管她，自从上次我将那两口子揍进了医院，钱家不敢过来找我麻烦，也就只敢在他们自己院子里骂骂了。闺女，你不用管这事，他们愿意骂就骂吧，妈也不掉一块肉。”
“他们天天在院子里骂？”许明阳神色冷了下来。
“也不是天天骂，没有固定时间，可能心气不顺的话就出来骂两句。”李招娣边往灶坑里烧火边说。
许明阳冲出去，对着隔壁喊，“骂谁呢？”
见出来的是许明阳，钱大花肉眼可见地害怕了，“你管我？我愿意骂谁骂谁？嘴长在我身上，你管天管地，还能管我拉屎放屁了！哼！”
“我管不到。这是你说的。”许明阳笑，“你说的话我记住了。”
钱大花觉得身后冷飕飕的。
许家那丫头那笑就不是好笑。
这是要干啥？该不会还要揍人吧？
钱大花挺着大肚子，不敢造次，一溜烟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不论怎样，她可要保护好肚子里这一胎。这个孩子要是没了，家里的男人可是会和她生气，万一像李招娣那样被男人休了，那可就毁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家里没男人哪行啊？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钱大花这辈子嫁给钱武那就是钱武的人，半路夫妻才是最被人耻笑的。
“妈，我先出去一趟。”许明阳道。
“你干啥去？”
“等会你就知道了。”
许明阳去和大队长媳妇借了录音机。
大队长媳妇乐呵呵地说：“明阳丫头，你拿去！你想拿着玩几天就玩几天，我和你叔叔也用不上。”
“不用，几天后就还你。”
“对了，明阳丫头，我儿子说在城里给你妈妈找了个临时工的工作，工作轻松，就是扫扫大街啥的。一个月有20块钱呢。也不用你妈怎么干，就早上扫一圈地，晚上扫一圈地，这就完事了。而且据说原先扫大街要病死了，你妈妈这个临时工干几天就能转正……”宋春喜念着许明阳的好，恨不得将自己现有的资源全部拱手让出。
这可是恩人那，恩人就要有恩人的规格。
许明阳深深地看了一眼宋春喜。
当初她随手的一个举动救了狗剩，就能被他们全家感激到如此地步。
平心而论，许明阳觉得自己真的没有付出过多少。
这不是一个等价的利益交换。
许明阳拿着录音机出了门，心里则在琢磨着如何让利益交换更等价。
回了家里。
许明阳在录音机里录了几句自己骂人的话，然后将录音机拿到了钱大花家门口。
录音机的开关一按响，里面就传出来许明阳掷地有声的喊骂。
为了能让录音机发挥出最大的效果，她还特意将录音机调到了最大音量。
骂人的那些话反反复复也就是那几句，没有什么心意。
许明阳不想当什么文明人，文明人骂人的话都是文绉绉的。
而且，钱大花和钱武没文化，骨子里就浅薄，读书人的骂人话他们也听不懂。
所以文化人那套骂人方式杀伤力太低，气不到钱家两口子。
许明阳骂的俗，骂的野，和村子里那些泼妇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泼妇两句就歇菜了，她则不同，录音机只要有电量就能骂到天荒地老。
大道上响起了嘹亮的骂人声，还一口一个钱大花 ，钱武，指名道姓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骂了好长时间，钱大花终于忍不住了，从屋子里跑出来，“许明阳，你做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妈妈打了我们两口子，还不允许我们骂两句解气了？”
许明阳双手抱着肩膀，“你愿意骂谁骂谁？嘴长在你身上，我管天管地，还能管你拉屎放屁了！哼！”
许明阳将钱大花说的话动了几个字又还了回去。
钱大花气的双腮抖动，一扭头进屋子了，“我去找我男人收拾你们！”
“好，我等着你。”
许久。
钱家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出来。
钱武连钱大花那点胆量也没有，他不敢硬碰硬，反倒是在屋子里将钱大花骂的哭天喊地。
白等了。
许明阳拍拍手，“无聊。”
“闺女，饭好了。吃饭吧。”李招娣学乖了，竟然没有阻止许明阳的‘骂人’行为。
这年代录音机可是好玩意，放眼平西村也只有那么一两户人家有录音机，正是因为稀少，录音机都被拥有者稀罕地保管着，平日里他们是用录音机听广播的。
用来骂人？
脑子进水了吧。
许明阳在几个妇人的注意下晃了晃脑袋，将脑袋里并不存在的‘水’倒了出去，她一边晃脑袋还一边说：“快淹死我了，脑袋里的水可算放出去了。吃饭！”
几个妇人：“……”
当自己的眼睛是摆设？
这是李招娣同志第二次做红烧肉。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李招娣的厨艺是可以竖大拇指的地步。
许明阳彩虹屁吹的响，“妈，你的饭做的越来越好了，再精进精进，你都能进国营饭店当大厨了。”
“真的吗？”李招娣开心，“你喜欢吃就好。”
“只可惜我明天早上就要走了，好多东西都吃不上了。”许明阳佯装不高兴，叹气。
“等妈有时间了，坐村里的牛车给你送饭。”李招娣说道。
“那你当天去当天回吗？”许明阳歪着脑袋问道。
“嗯。一天四个小时而已。”
李招娣闷头吃饭，一点也没觉得这是一件多辛苦的事情。
似乎在李招娣的意识里，为这个闺女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许明阳看了李招娣一眼，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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