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和所有人想的一样,边界城最近有大动作,为保人心稳定,不可能也不会对家主夫人做什么。
守卫队是听令行事。
而且对家主历来是最忠心的,家里兄弟亲朋,大都驻守在边界城和境外的第一线。
他们更不会被波及。
不等安敏大气长出。
半小时后。
边界城上空第二次响起了声音。
这次不是赵晓倩的仓促六个字。
也不是只在主城。
是境外边界城二十四城。
余怀周下发一连串冷酷到安敏想起来就会打寒颤的指令。
——史密斯全族下狱。
——守卫队总队长安拆全族下狱。
——一队二队参与当晚行动全体队员下狱。
罪名:以下犯上。
余怀周挂断广播前,吐出了让全城轩然大波的两个字——不恕。
边界城的S法体系和国内一样,有法官和律师,有判决和律法。
但也从根本上不一样。
不止是和国内,是和全球有着和根本上不一样的一点区别。
家主拥有绝对的豁免和裁决权。
这条百年前就存在了。
而且被刻在了边界城二十四城城门口的石碑上。
所有人都知道,可没一个人当回事。
因为这条存在,却从未被行使过。
不管是余怀周的父亲,爷爷还是太爷爷等等。
余怀周成为边界城历史上第一个下裁决的家主。
不是在主院,也不是在议事厅,更没有文件下发。
在二十四城的上空,毅然决绝的宣读了裁决权。
广而告之的意思很明白——不收回,不后悔,不放过。
不恕的意思更明白。
——绝不宽恕。
余怀周在让那晚所有参与了赵晓倩去死这件事的人,去死。
活下来的秀莲,悔恨终身。
如果不是长老后来挡在了赵晓倩前面,给她争了一线生机。
安敏眼泪大颗从眼眶滑落。
她想抬手擦掉,流泪对她来说是耻辱,她该做的是去战场上为保护家园而流血。
但她不敢放手,生怕手松开,赵晓倩会将窗户拉上。
把她这些天绞尽脑汁费了大力气才找到和她面见的机会抹杀。
安敏耸起肩膀把眼泪蹭掉。
哽咽又崩溃,“如果不是那晚长老挡在你前面,二夫人,就连长老们都会死啊。”
这话不是耸人听闻。
家主夫人的母族史密斯,是边界城的老家族,上上辈,跟着余怀周的爷爷在枪林弹雨里走过。
上辈,男丁六个,有五个常年驻守边界城和境外的战线。
这辈,出了个家主夫人。
她的兄长姐妹,分别散落在最危险运输线、矿区线、边境线,且毫无怨言。
史密斯家族战功赫赫。
家主因为秀莲主导,毫不犹豫的让她的母族下狱。
长老呢?
安敏不去想,答案已经钻入了脑海。
无一幸免。
她压低的声音又重又崩溃,“夫人没有错,安拆没有错,守卫队没有错,他们的族人和家人更没有错!”
“那是谁的错?”赵晓倩问再次泪流满面的安敏,“余怀周的错吗?”
安敏下意识道:“不……”
赵晓倩打断,“那是我的错?”
赵晓倩平静的说事实,“你认为是我的错。”
她手肘似无意架上窗台。
让关窗变得没那么一秒既成。
安敏用力掐着窗沿,几乎要变形的手指,无意识的松了。
赵晓倩看着她,“你刚才说家主拥有绝对的豁免和裁决权,而余怀周是边界城第一个行驶这个权利的人,这话不对。”
“我来这一个多月的时候,因为推了秀莲一把,被你们全城的人行使过裁决权,漠视、威慑和逼杀。”
“来这两个月的时候你拉我出院门去参加余怀周和秀莲的婚礼,在大街上,我不想跪,但是必须跪,因为你们这座城的规则罔顾我的尊严,在对我行使服从的裁决权。”
“来这两个多月后,秀莲要拿走我的命,没有任何原因,守卫队也不要原因,直接执行,同样在对我行使裁决权。”
“如今余怀周对他们行使裁决权,你感觉不公平,认为他们无辜,那么请问,我的膝盖被你们压到必须跪时,属于我的公平在哪,我的命因为秀莲一个指令便要消失,属于我的公平又在哪?”
“他们无辜,我就不无辜吗?”
赵晓倩问她,“他们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边界城的守卫队类似于国内的J队。
无条件服从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天性。
他们这么做其实没错,哪怕面前的人无辜。
可边界城这么做,最起码在赵晓倩的眼中,是不对的。
因为他们不是训练来的服从,他们是生下来的服从。
这种服从指令下诞生的人,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意识,甚至于没有人性。
是人就是自由的。
行为自由,言语自由,人身自由,思想自由。
没有这些,若是有天守卫队不复存在,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这些人的生命将失去意义,活的像是行尸走肉。
在赵晓倩看来,他们该诞生属于自己的人格。
赵晓倩瞧着被陌生信息冲刷到懵了的安敏,叹了口气,“出生在被虎豹围满的边界城,你们也该这样。”
否则,谁来守城?
赵晓倩没再尝试唤醒安敏,试试看面前这个为了她违令的人能不能为自己而活。
架上窗台的手放下,“余怀周不会杀他们。”
话题转变的太突然,安敏像是傻了,“可是他说了不恕……”
“如果不说,他会被这座城市逼疯。”赵晓倩拍了拍袖子,头也不抬,“他不是神,是人。”
“是人就有情绪,情绪积压得不到宣泄,会被活生生逼疯的。”
“到那会,你们这些自诩无辜的人,全是帮凶。”
赵晓倩在安敏手微松后关窗户。
她本松散下来的手,在窗户碰到手指时再次用力了,“你怎么知道家主不会杀他们,是家主亲口告诉你的吗?”
赵晓倩摇头。
她持续关。
安敏手突兀抓住不放,“既然不是他亲口说的,你怎么能确定?”
赵晓倩想了想,告诉她,“他在正常的,最起码看起来是人人平等的社会自由生活了四年,他做不到和你们这座城里的人一样,随便且没有心理负担和自我思想的行使对另一个人的裁决权。否则……”
赵晓倩对她笑笑,“他大可以抛下这座城,一走了之。”
赵晓倩的这个笑很平常,但和安敏瞧过她的笑全都不一样。
没眉眼弯弯,就是平淡的笑。
笃定绝对的意味却浓郁到极致。
鬼使神差的,奔着哪怕是逼,都要让赵晓倩帮忙的安敏松开了手。
赵晓倩启唇:“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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