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时七斤八两,所以我妈给我取名叫陈八两。
生在九十年代初东北一个偏僻小山村。
据说每个村里都有一个傻子。
有人把傻子叫做守村人,平日对其多有照顾。
也有人将傻子当做消遣玩物,高兴了拿点瓜子花生逗逗,不高兴了给两巴掌再踹两脚。
而我们狍子村的这个傻子,就是我。
我总觉得我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傻子,因为我心里十分清明,什么都懂,
可只要我一张口,哈喇子就顺嘴往下淌。
我想说的话,最终都变成了“嘿嘿嘿,阿巴巴。”
不过幸运的是,狍子村民风淳朴,村民对我都很好,无论大人小孩儿,从没有人欺负我。
其实我也不是一出生就傻,我妈说我以前顶多有些缺心眼。
之所以变得痴傻,都是因为小时候不懂事,得罪了一只黄皮子。
九十年代的农村,小孩儿下学基本都是把书包一扔,不顾大人的叫骂,饭都不吃,跑出去就没影了,不到天黑都不回家。
我从小就贪玩,更是每天跟小伙伴疯到天黑。
八岁那年,有一次在村东头同学家玩的很晚。
因为第二天是周日,那家大人让我留宿,我没好意思,趁着月色往家赶。
回家的路要经过一片苞米地。
那时候周边各村都会有一些怪事发生,老一辈总喜欢拿着小板凳坐在门口,一遍遍讲着她们知道的离奇故事。
我奶也给我讲过,一双绣花鞋,红手纸绿手纸,老虎妈子大马猴吃小孩儿。
当时已经入伏,苞米杆子长起来比我高很多。
微风吹过,杆子哗啦啦的响,月光下影子摇晃,好像有什么东西跟在我身边一样。
我想到我奶那些可怕的东西,心里没由来的发慌,脚步也不由加快,却在走到苞米地尽头时硬生生停下脚步。
那是一块空地,空地上有块黑色大石头。
惨白的月光刚好照在石头上,石头上有个两个后腿站立,前腿抱拳仰头对着月亮作揖的黄色身影。
那一刻我只觉得头皮发麻双腿打颤,一颗心扑通扑通好想要跳出嗓子眼。
是黄鼠狼拜月!
那时候农村生态好,黄皮子很常见。
我奶怕我犯二打黄皮子,给我讲的最多的就是黄皮子拜月跟讨封的故事。
一旦遇到黄皮子讨封,它问你它像人还是像神。
怎么回答都不行。
你说它像人,它毁了一身道行,从此就会疯狂的报复你。
你说它像神,它便会得道成仙儿,不过以后依旧会缠着你。
我奶只告诉我不要去招惹黄皮子,却没告诉我该怎么回答。
我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思考着如果一会它蹦过来,我该如何应对。
果然,黄皮子很快便发现了我,并且像人一样直立朝我走了过来。
我看着一脸黄毛眼睛冒着绿光的黄皮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等它开口,我脑子一抽,朝着它大喊一声:
“黄皮子!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我记得当时黄皮子愣了好半天,我也一动不敢动,我想它一定没遇到过人皮子讨封吧?
最后黄皮子伸出尖利的爪子对着我掏了过来,我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只是晕过去前,好像隐约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不知道再骂谁傻逼!
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自己家炕头,我妈眼泪汪汪的坐在一边,屋里还有我那个同学跟他的家长。
“老疙瘩,你醒了?怎么就在苞米地里迷糊了呢?”
我爷两个儿子,两个孙子,我是小孙子,他稀罕我,爱管我叫老疙瘩。
农村孩子基本都有个贱小名,说是起个小名好养活。
我那个同学小名就叫扒拉狗子。
“啊啊……阿巴阿巴……嘿嘿……”
我想跟我妈说我没事,没想到一开口,就有液体顺着嘴角流了出去,到嘴边的话也变成了傻笑。
我妈一时间都忘了哭,呆愣的看着我,同学家长怕一个村住着落埋怨,就要带我去医院检查。
我被带去医院从头到脚查了一遍,医生看了检查结果就说我没病。
“你个小瘪犊子,你是不是装病不想上学?”
我上育红班的时候就爱装病,我妈听医生这么一说,拿起手边的笤叟疙瘩就要抽我。
“啊啊啊啊啊……呜呜……阿巴阿巴呜呜呜…嘿嘿嘿…”
我被我妈狠抽一顿,屁股都鼓起了大红檩子,我妈见我眼泪鼻涕糊了一眼,裤裆还往下嗒啦着不明液体,根本不像是装的,这下彻底害怕了。
农村人都信一些说法。
因此平时看到土蛇黄皮子狐狸之类,跟东北五大仙儿有关的动物,都是小心翼翼给送走,从来不敢招惹。
村与村之间也总流传着土蛇子报仇,黄皮子迷人,小鬼抓替身的说法。
“弟妹,我看孩子这样,大半夜兴许在苞米地里撞到东西了。”
扒拉狗子她妈也害怕了,我原本虽然懒,不爱学习,可谁见我都说我眼睛里有光,一看就鬼灵精。
可自从我醒来,眼睛里就像蒙了一层灰色的雾,眼神迷茫又浑浊。
我想告诉我妈我遇到黄皮子了,可我怎么努力,也说不出来。
我想拿笔写在纸上,写出来的东西跟鬼画符一样。
“翠花姐,这可咋办哦!我就老疙瘩一个孩子,他要是出事我也不活了……”
我妈手足无措,只能坐在医院长椅上哭。
后来还是医生走了出来,低声跟我妈她们说了句什么,又递给她一张写了座机号的纸条。
那时候整个村基本就小卖部有一部座机,家里跟外面打工的联系,只能去小卖部打电话,一分钟四毛钱。
我妈拿着号码带我出了医院,找了镇上的小卖部给纸条上的号码打了过去。
对方听着年龄有些大,是个老太太。
我没听清她跟我妈说了什么,只看到我妈对着电话千恩万谢的说了一堆过年嗑,就带我回了家。
两天后,家里来了个拄拐棍的瞎眼老太太。
我妈恭敬的管她叫麻姥姥。
麻姥姥一双眼睛只有白眼仁,看着十分骇人,不知为什么,她站在我对面,我总感觉她在打量我。
“你这小娃娃,是让有道行的黄皮子给迷了,这事儿不好办啊。”
我妈把麻姥姥请到炕头坐下,十分有眼力见的给她点了焊烟,
一听她说不好办,又扑通一声给她跪了下去:
“麻姥姥啊,我就老疙瘩一个孩子,我求求您一定要救救他,哪怕……哪怕用我的命换都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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