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地上的血迹能够追寻到来源,那鲜血是从一个人的手里溢出来的。
惨白的灯光照着被围堵的人的脸,两手颤颤巍巍相握,一只手背竖插着一把刀。
听对话,像是欠债的赌徒,苦苦哀求债主,再宽限几天日子。
这种人基本不归社会管辖,走上不归途欠上巨额债款,除非找机会入狱求国家保护否则不论躲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找上门。
这个显然欠得有些多了,被五六个人围聚。
保镖请示:“祉爷,要把他们赶走吗?”
保镖知道陈祉不喜欢多管闲事,但那建立在不影响自己的前提,现在他们挡着道不说还把路弄脏,空气里一股子血腥味,触犯到轻微洁癖的矜贵太子爷了。
南嘉低声插一句:“这些人在做什么。”
她不同于他们见怪不惊,常听说那些事,却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样血腥的场面,五识变得缓慢,感官迟钝。
“求求你们,放过我这一次,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的人跪在地上求饶,“再给我两天时间。”
领头的踹了他一下,晃出一把荷兰军刀,“少废话,把手伸出来。”
“别啊……”那人吓得语无伦次,“你们这样是犯法的,难道不怕我报警吗。”
“报警?”其他小弟们嬉笑,“有用吗,你不知道我们是谁罩的吧?”
“谁?”
“祉爷,听过没。”领头的哼唧,“有他在,别说报警,你把老天爷叫来都没用。”
领头的露出满臂青龙纹身的胳膊,强行将人踹倒在地,拿起的刀刃对准的位置是他的手指。
刚才求饶次数多了,地上的人声音嘶哑,极度凄惨。
这种只出现在影视剧中的剧情被亲眼目睹,南嘉瞳孔放大,呆如木鸡。
眼见着血腥暴力的一幕即将入目,她紧张得甚至忘记闭眼。
视野忽然被一道背影盖住,薄荷混杂着沉香木的烟草气息似有似无飘荡在鼻息间,再抬眸,太子爷那张情绪不明的俊颜同她对视。
身后,又是一滩血迹,但刚才手起刀落的一幕,她没能看见。
不断在脑海里重复浮现的,是七年前的那场混乱,她和周今川,同样的被人围堵。
同样的,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南嘉呼吸一下子变得困难,摇摇晃晃难以站稳,下意识想抓支撑点,眼前却只有陈祉一人。
抬起的手距离他衬衫的几厘米距离时,忽地放下来。
再不清醒,她也知道,她和他之间的恩怨和鸿沟,她不可能碰他一下。
晕眩感随之而来,袭遍全身,无法避免地摇摇欲坠。
似乎要跌坐下去,后腰又觉一阵温热,一道有力的劲道将她身子腾架了起来。
她瘦得厉害,陈祉捞她仿佛捞一团柔软的云,抬起的指腹虚虚揽着那寸不堪一握的细腰。
南嘉修长的天鹅颈微微低垂,促急的呼吸像朦朦的雾,温热地扫过他臂膀一片角落。
她缓了约摸半分钟,逐渐意识到,自己是没有借陈祉靠扶,是直接靠在他的怀里。
隐约记得,她明明是避开他的。
怎么又靠过来。
她猛地避离了他的臂弯,保持两米的距离,后退的速度过快,趔趄两下。
躲他跟瘟疫似的,清醒之后立马撤离。
只留一抹茉莉香,沾染在陈祉的袖口上,是让人沉静的香气,忽远忽近。
“嘉礼小姐,很擅长投怀送抱。”陈祉整理刚才抱她那一下折乱的衣袖,淡声嘲讽,“也很擅长忘恩负义。”
南嘉懵懵然。
她分不清是她主动靠向陈祉,还是他先抬的手。
前者可能性不大,后者更无可能。
大概率是她无形之举,他秉持着资本家最后一点良心,随手一扶没让她摔在地上罢了。
她不知如何开口缓解,不远处传来大咧咧嗓音:“怎么一股味。”
后方,江朝岸捏着鼻子大摇大摆过来。
扯大的嗓门打断了他们,也让那拨办事的人警觉看来,大眼瞪小眼的。
显然不认识他们,但见保镖和气质卓越的少爷,可见身份不一般。
“祉爷你怎么下这块来了,让我和闻哥好找。”江朝岸嘟囔一句。
这一句祉爷不打紧,彻底让那群人手忙脚乱,下意识要跑,又不敢乱动。
这算是撞人枪口上去了,好巧不巧竟然让他们碰见本尊。
“来这里看看。”陈祉眉间挑着凛冽,“是谁又顶着我的名字胡作非为。”
江朝岸和沈泊闻对这类事见怪不惊。
陈祉从前是他们圈子里的替罪羊,谁闯祸了就赖他那儿,自出生起就是陈家最正统,父母权势最高的重孙,是老太爷钦点继承人,没人敢教训他,众星捧月地供着。
学生时代更不必说,混几个club玩玩,不小心把名声玩更大了,黑的白的大的小的帮派都尊称一声爷儿,后果便是那群见不得光的古惑仔们有事没事拿他挡枪,报上他的名号,不管真假,对方总能留三分薄面。
“谁啊?”江朝岸叫得最大声,“谁敢打着我们祉爷的旗号干坏事?”
“还有脸说。”沈泊闻揭发,“属你干的坏事最多。”
江朝岸当没听见,“闻哥你可别冤枉好人,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现在可不敢那些混事。”
以前江朝岸拿他俩的名号干过不少事,玩大了就赖他俩头上,从小长到大的情分,没人过多计较。
“救,救命——”
断手指的人连滚带爬地跑来,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这局势他知道该怎么抱大腿才能保住一条狗命。
虽然陈祉他们不会多管闲事更不会见义勇为,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会处理那几个乱打名号的人,这就够了。
陈祉朝几个保镖挥了挥手,让他们去办。
知道场面不好看,他派了个司机,“先送她回去。”
“把她送走多无聊啊。”江朝岸阴阳怪气,“不如跟我们留下来看点刺激的,不会不敢吧。”
“行了。”沈泊闻没让他多为难人,难得说了句客气话,“这不适合女孩子看。”
南嘉胆子没那么小,刚才惊吓是出于过去的阴影,但也不会被激将法影响,打工人只想早点下班。
1492地下停车库,有陈祉专门的一排停车位,最次的也是百万级别的保时捷。
她刚坐进去,没见司机,车窗倒是被人敲响:“去副驾坐。”
江朝岸的声音。
南嘉皱眉,“怎么是你。”
以为他要乘同一辆,她只想着避开,人刚下车,副驾驶的车门被他拧开,江朝岸仗着身高优势着蛮力将她摁了进去。
“你干嘛?”
“司机忙,我送你回去不行吗?”江朝岸吊着眼。
“江朝岸!”
车子隔音极好,里面的声音传来出来,沉闷无力。
保时捷开走没多久,那边的事也处理差不多,没有见血,地上一片哀嚎呻-吟。
沈泊闻先看见折返回来的司机,又发现刚才存在感高的离谱的江朝岸忽地没了声音。
陈祉派去的司机是技术熟练的老司机,是个熟面孔,看人折返,皱眉,“你怎么回来了,她又要自己开回家?”
司机疑惑,“不是少爷您让别人送的吗?”
“我让别人送?”
“刚才江少过来找我拿了钥匙,说替你把人送回家。”
“江朝岸?”陈祉语气明显低沉几分。
“怪不得他人不见了,原来……”沈泊闻接话,但没说完,眼前一阵飕飕厉风带过。
说话的功夫,陈祉陡然消失。
沈泊闻静静数着时间,十几秒的时间,陈祉已经夺走一个司机的车钥匙,拧开一辆最近的车门,油门踩最大,风驰电掣,瞬时没了影。
沈泊闻皱眉。
晦气,车尾气喷人一身。
更晦气的是,那狗日的开走的是他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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