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和她多聊一会,不是说,是很久没见的朋友吗?”
“普通朋友而已,打过招呼就行,要不是她姑母闯进来说了那么久,我早就扯个幌子先走了……她姑母话多,我想着听些八卦也不错,才多坐了一会……”宫舜背着双手,懒懒地踱步在潮湿的地砖上,面朝盘旋而上的坡道,笑得怡然自得。
他们沿着墙裙往高处的露台走去,途经婚礼现场。
看见不远处草地上精心布置的鲜花布景,阿弥缓缓停住了脚步,“那就是空运过来的鲜花吗?真好看,顶级的花艺设计就是不一样……”
宫舜回头看她,“喜欢吗?要是你喜欢,餐厅的花艺也能这样布置。”
他说得满不在乎,似乎对享受生活这件事早就习以为常。
“不用了,不适合当地的消费。”阿弥适时地打消了他的念头。
距离仪式举行越来越近,不少宾客都开始往花园里聚集。
宫舜到底是深居简出太久,身份显赫又许久不露面的贵公子,自然而然地成为人群关注的对象。他会谦逊地和长辈们打招呼,也会和其他少爷小姐们礼貌地交谈,渐渐地,聚集在他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
阿弥身为工作人员,只能识趣地站在角落,不去打扰他们的对话,也不让宫舜离开自己的视线。她表现得很低调,低调到没有人开她和宫舜的玩笑,也不会用轻浮的话来评论她。
她默默地跟在那群高净值人群的身后,等她察觉到自己的所在时,就已经站在铺满鲜花的草地上了。
与会的宾客基本已经到场,服务人员在周边来往忙碌。
阿弥站在草地的一角,面对陌生又热闹的环境,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空气是香的,所有人都在笑,绿篱、古墙、鲜花拱门,所有一切都很美好,但她却无法沉浸其中,总感觉眼前的世界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她的神志恍惚了一秒,平白无故地后退一步,却被身后经过的人突然扶住了肩膀。
“你怎么会在这里?”带笑的女声擦过她的耳尖。
她诧异地回眸,见到装着红宝石义眼的女人,正看着她笑。
赫莉身着一件黑色赫本风丝绒质感的连衣裙,从右边衣襟处一直延伸到裙摆的金色雕花纽扣,看起来隆重华贵,耳垂上的珍珠耳环点缀得恰到好处,与她精致立体、充满故事感的美人脸相辅相成。
阿弥突然反应过来,和她拉开距离,“赫总,上午好。我是作为工作人员陪同宫总一起来的,最近几天在下雨所以……”
赫莉挑了挑眉毛,“是么……以往下雨天没有你的时候,他出席这种场合,不照样活过来了?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怪恶心人的……”大小姐嫌恶地轻哼一声,目光跳到正在和新郎寒暄的宫舜身上,抬了抬下巴,“放心吧,就算是不见着你,他也不会有事……他兜里揣着药呢,不能根治头疼,但让他保持清醒还是没问题的……”
阿弥有些不明所以。
“我的意思是,你和这场婚礼没有关系,在这里站着也很无聊,趁着这些人都在这儿,你也出去逛逛,不要对宫舜感到抱歉。”
赫莉的笑容褪去了,声音和表情都微妙地沉静下来。
“我明白了……那我去和宫总报备一声……”
“也行,一起过去吧。”
她们同行到宾客区。
见到赫总到来,不少人都客气地起身问候,赫莉却一改当日在瑞拉花园时张扬爱笑的模样,用一种优雅冷艳的神色迎接众人的寒暄。
宫舜身边几位年轻的男宾纷纷起身,讪讪地打完招呼也连连给她让座。
唯独坐在另一边的一位身着米白色粗呢花套装的小姐,却气鼓鼓地瞪着她,身体像焊在座椅上,久久不肯挪开。
她戴着杏色的贝雷帽,披着一头薄雾色的长卷发,妆容精致的宛如洋娃娃,生气时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像一只鼓气的河豚。
“这不是你该坐的位置,崔粲,让开。”
崔姓小姐赌气,“不要,我也是御竹的朋友,我不坐这里坐哪里?!”
赫莉冷笑一声,用眼神示意旁边一堆吵吵闹闹的小朋友,“你去小孩那边。”
“你!”
“你什么你?坐在我们中间你不会尴尬吗?我们聊天的时候,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玩乐、购物消遣的富家小姐,可是插不上话的。”
“赫莉!你不要太过分!我花钱是因为我有钱花,像我这种生来就不需要努力的人,也不用做什么大事,把钱花出去,就已经是在给社会做贡献了!”
大小姐微微挑眉,“看不出来,还有点脑子。既然这么想做贡献,就让你小试牛刀的那家不到十平米的冰激凌店,继续以每月净亏损超过九十万的营业额,为你的业绩添砖加瓦吧。”
把钱花出去没人在意,但把钱亏出去就要被人笑话了。
“崔粲啊,你在哪里开店?面积这么小,是怎么做到每个月亏出这个数额的?”
听到赫莉的话,周围有些人都不免笑了声,有人还凑热闹,好奇地多问了两句,惹得在风暴中心沉默看戏的宫舜也不经意弯了弯嘴角。
崔小姐气得脸上一片通红,质问赫莉,“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妈妈找我说的,说她给你发了零花钱让你创业,结果你东倒西歪地乱砸,这个店那个店地开,不到三个月就给她败光了……她还要我多点拨一下你,给你做个好榜样,所以我一来就说了,让你去小孩那桌……”
听闻是自家母亲在“败坏”她的名声,崔粲气得也不和其他人说话了,转身愤愤然地离开,拿出手机就打了通电话,气恼又任性地喊了声:“妈!你怎么能把我创业失败的事情告诉赫莉呢!”
贝雷帽小姐气呼呼地走了,经过阿弥身边时,泄愤似的刻意撞到了她。
崔粲没有道歉,还给了阿弥一个嫌恶的白眼,然后一边气愤地讲着电话,一边在潮湿的雨雾中渐行渐远。
现场人来人往,没有谁注意到这个插曲。
只有阿弥摸了摸被撞痛的肩膀,在深深的无力感中叹了口气。
她默然走到宫舜身侧说:“这里没我什么事情,我想去旁边的小院里休息一下。”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电话保持畅通,有事我会联系你的。”宫舜抬头看了看她。
阿弥离开时低着头,神情平静,以至于他并没有看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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