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爷爷……”我还想说点什么，爷爷却是再次打断了我。

“十五，我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命数。”

“你还记得，三年前，在你被红白双煞提亲的那一晚，我与你说过我拜师的故事吗？”

“那时，我成了孤儿，已经在世间乞讨流浪了整整十余年，最后是到了齐云山玉虚宫，在那道观前，才终于找到了归属感！”

“虽然师父总说我此生并无道缘，后来我也相信了这个说法，可若我真的没有道缘，我又怎会将玉虚宫，当做自己流浪的最后一站？”

“光凭我以死相逼，师父真的会心软收我为徒吗？”

“说白了，只是我道缘太浅，并不能从一而终！”

“况且……”

“我的师兄无尘子，继承了师父毕生所学，用卦出神入化，就算我的天赋再差，大家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我又能差到哪去？我还能连自己的命数都看不出来吗？”

爷爷这话一出，我瞬间沉默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这一世的命格够贱，那种寄人篱下，颠沛流离，被当作天煞孤星，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我比谁都清楚！

“可是爷爷……”

“您那时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况且您的本意，也从未想过害人，您……”

“您不必因此自责这么多年的。”我尽力地对爷爷宽慰道。

爷爷却是自嘲地又笑了一声，告诉我说：“十五，爷爷活的比你久，况且很多道理，还是爷爷教给你的，你觉得，爷爷会不明白这些吗？”

“爷爷告诉你这些，无非是想要告诉你，在我身上，也有很多连我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若无相欠，怎会相见，我会在洛水河边遇见你，收留你，本就与前缘业力，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只是我才疏学浅，到现在都没勘破，这一切的前缘业力，到底是因为什么，或许……”

“这个答案，只有十五你能给我了。”

爷爷话音落下的刹那，我的浑身忽然僵住，像是被一盆灌了寒冰的凉水，从头顶一直浇到了脚背。

我忽然想起了，爷爷像是很早之前就告诉过我，他散尽半生修为收留我，为我塑像立庙，皆与前尘业力有关。

只是这三年来，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实在太多，多到我连爷爷曾经与我说过的话，竟然都有些忘了。

我忽然恐惧得浑身发抖，对着爷爷问出一句：“可是……”

“可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这份前缘，并不是太好，甚至我与爷爷从前有着血海深仇，恩怨难清……”

“爷爷，您会后悔在我最弱小的时候收留了我，而不是直接将我溺死吗？”

爷爷听到我的问题，忽然爽朗一笑，告诉我说：“十五，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爷爷收留你之后，虽然这辈子再也无法回归道门了，却与你在世外桃源里，一同度过开心快乐的整整一十三年！”

“爷爷还等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你为什么会觉得爷爷会后悔呢？”

我的呼吸一紧，紧张的对着爷爷又问一句：“如果……”

“如果爷爷真的是我想的那一个人。”

“万一有朝一日，爷爷恢复了从前的记忆，爷爷也不会后悔吗？”

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按理说根本无法给出答案。

爷爷却是连想都没想，斩钉截铁，极为坚定地对我回出一句：“不会。”

甚至还告诉我说：“十五，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一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倘若有朝一日，我的存在会影响到你，我一定不会让这个可能性发生的！”

我的心脏立刻被爷爷这话刺了一下，浑身发凉地喊了一声：“爷爷——”

“不会的……不会的……”

“爷爷，你的存在，永远都不会影响到我的！”

“今天……今天是十五错了，十五不应该给爷爷打来这个电话，更不应该不相信爷爷……”

我愧疚不已地对爷爷道歉，爷爷却是依旧乐观地告诉我说：“十五，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永远不要觉得自己错了。”

“落凤村的冬天很美，你儿时种下的那棵腊梅也开的很好，爷爷会在村里等你回来，一直等你！”

和爷爷挂断电话之后，我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甚至是转过身去，想要朝着谢应渊走去之时，还腿脚发软地险些一头栽了下去。

好在我的反应很快，马上就扶住了墙壁，强行稳住了自己的身体，狠狠地，狠狠地吸了口气，才暂时将这波涛汹涌般的情绪缓缓平静了下来。

自我去到角落打电话起，谢应渊的目光似乎一直都在我的身上。

以至于在我差点跌倒的那一瞬间，他很快的出现在了我的身侧。

只是他没有出声，我便没有发现。

直到我平复完了情绪，正打算去找他的时候，刚一抬头，脑门忽然撞上一堵肉墙。

脑门上“噹”了一声，我差点就被余力撞得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好在谢应渊的反应很快，一把抓住了我不说，还趁机将我揽进了怀里，低低地对我问出一句：“老婆，电话打得怎么样了？”

“问出什么了吗？”

“怎么看你脸色沉沉的，好像心情不太好？”

这段时间和谢应渊的朝夕相处，早就将横在我和他之间的那些隔阂与不信任，化解了大半。

与我有关的事情，我也不愿再瞒他太多。

我长叹了一口气，声音沮丧地告诉他说：“和我爷爷打完这通电话，我好像有点答案了，又好像没有……”

“但我还是愿意相信，我爷爷不会骗我的，倘若他身上真有点什么秘密，他一定是不知情的，也不愿意伤害我的！”

“可是谢……可是周望之，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和我爷爷聊完之后，我的心里忽然变得好慌好慌啊！”

“这种慌乱就好像……好像我已经接近了真相，甚至触及了真相，但是我不敢去面对，也不敢去刺破最后那层窗户纸。”

“如果我爷爷，真是我前世的师父，又或者，是我师父的分身？分魂？转世？甚至是有着其他的联系？”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前世的我，能十年饮冰，忍辱负重，毫无顾忌的杀了我的师父！”

“可是今生的我，根本不可能下得去手杀了我的爷爷，你能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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