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虚弱地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几乎无声，“姑娘，动手吧。”
他眼神里透着一抹决绝和释然，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苏落檀深吸一口气，纤细的手指稳稳地握住箭头，果断地拔出了羽箭。
‘噗嗤——’
“唔……”男子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陷入了昏迷。
“肖大哥！”淳儿不顾一切地扑在他身上，凄厉的哭喊道。
苏落檀迅速地从药箱中取出止血药和缝合工具，“把她给我拉开！”
刀疤脸将哭得几乎昏厥的淳儿拉开，粗暴的语气中带着关切，“淳儿，别添乱！”
淳儿被拉到一旁，无助地瘫坐在地上，泪眼朦胧地注视着苏落檀的动作。
她熟练地清理伤口，止血，缝合。
火光映照着她专注的神情，更显清冷而决绝。
破庙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潮湿的泥土气息交织在一起，令人窒息。
许久，苏落檀处理好了男子的伤口，长舒一口气。
她站起身，对刀疤脸说道，“你们看着他，今晚他多半会发热，如果烧得严重就叫我。”
刀疤脸点了点头，对她的态度也明显不一样了。
她回到观音像后面坐下，闭目养神，试图恢复一些体力。
破庙外，寒风呼啸。
庙内，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不知过了多久，刀疤脸坐到苏落檀的对面，递给她一块黑乎乎的窝窝头，粗声粗气地说道，“老大的事，多谢你了。”
苏落檀接过窝窝头，没有客气，默默地吃了起来。
饥饿感让她顾不得窝窝头的粗糙和难以下咽，她需要补充体力。
刀疤脸看了她几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察觉到他的异样，抬起头问道。
“没什么。”刀疤脸挠了挠头，此时腼腆的神色与白日里那个咋咋呼呼要冲进府衙里的判若两人，“对不住，你头上的伤，是我打的……”
她眯了眯眼瞳，暗自咬牙切齿。
早晚她要打回来！
刀疤脸讪讪开口，“我叫曹奎，是壶县人，祖祖辈辈靠种田为生。前些日子，我娘染上了天花，那王八蛋张景峰非要把她拉出去，和村子里那些得了天花的人一起烧了！
我和老大就跟那些衙役打了起来，带着大伙儿逃出了壶县，但张景峰一直在派人找我们，我们有家不能回，连饭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
她静静地听着，心中对张景峰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你的老大是什么来头？”她啃了一口手上那有些硬的窝窝头，状似无意问道。
曹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也不太清楚……”
苏落檀语气意味深长，“刚才我给他治伤的时候，发现他手指全是厚茧，显然常年动武，肱二头肌线条流畅，是个用弓箭的好手，你的武功应该也是他教的吧？”
曹奎的脸色微微一变，低头说道，“我也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叫肖良，两年前来到我们村子里的。
当时的情形跟现在差不多，也是身受重伤，被我那妹子淳儿给救了，之后就一直住在我家里养伤，伤好后便跟着我一起下地干活，平时话很少，起初我妹还当他是个哑巴。
就这样过了两年，我们已经把老大当成自家人了，直到这次痘疫，老大一路护着我们逃跑，来到了这个山里的破庙，路上很多人因为挨不住饿，又没有药，已经死了。
剩下的这些……估计也不剩多少日子了。
我和老大就想带着大家伙回到壶县去，就算要死，我们也要死在自己的家里，不想做孤魂野鬼！”
苏落檀闻言，心中暗叹。
“你可知你们现在的行为，是在造反！”她沉声道。
“造反就造反！”曹奎神色激动，眼眶泛红，“我们不过是想回到自己家去，何罪之有？那姓张的不配当壶县的父母官，我们就要反了他！”
她摇摇头，劝道，“你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活下去，而不是带头与官兵为敌。”
如果墨封宸看到这样一支有组织有计谋的队伍，他肯定会把这些人全都抓起来，通通关进水牢，到时候这些人再也别想重见天日了！
曹奎颓然地坐在地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老大身受重伤，没有人再保护我们了，大家的食物也都快耗尽了，只能拼死一搏！”
她看着他绝望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镇定说道，“我能治好你们身上的痘疫。至于吃的……你们这些没有染病的男人可以上山打点野味回来，等所有人病好之后，再去想办法回家也不迟。我跟你保证，那姓张的蹦跶不了几天了！”
曹奎闻言，有些惊讶地望着她，“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说我是张景峰的小妾吗？”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曹奎追问道，“你真能治好大家的病？”
“你今天不是都看见了吗？那孩子已经快不行了，但吃了我的药，她现在已无大碍。”苏落檀淡声道。
曹奎沉思了下，似是下定了决心，咬牙道，“只要你能治好大家的病，我可以试着去跟老大说，放弃计划。”
待苏落檀吃完了那个窝窝头，起身，一个接一个地检查那些流民的病情。
她把那瓶特效药拿出来，分发给众人，并教大家如何往痘疮上涂红霉素软膏。
做完这一切后，她对刀疤脸说道。
“你得想办法弄匹布来，我要教大家如何缝制口罩。现在庙中很多患病的人正值天花晚期，传染性最强，必须让剩下那些没有感染的人预防起来。”
刀疤脸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答应，“我来办吧。”
说完，他离开了破庙。—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呻吟声将她惊醒。
她循声望去，只见淳儿惊喜地扑到肖良身旁，“肖大哥，你醒啦！”
苏落檀上前查看肖良的伤口，发现没有感染，只是有些低烧。
她让淳儿打来清水，喂肖良服下退烧药。
“你撑过来了，我敬你是条汉子！”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肖良就着她的手喝下一片布洛芬，虚弱地望着她，“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苏落檀。”她淡声道。
肖良点点头，“多谢苏姑娘救命之恩，肖某无以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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