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因为沈砚画了别的女人的画像,正在醋头上……”佘晴说。
“又被他撞了个正着,于是破罐子破摔,问他这画中人是谁,为什么要偷偷画她。
“没想到沈砚给的回答很简单,他说,这是他教他素描的美术老师,为了方便训练,她便亲自做他的模特。
“还说在他眼里,夏老师仅仅是一个素描模特,画这些画只是为了练笔,没有别的特殊含义,让我不要想多了。”
季如蔓插嘴道:“那你信了吗?”
佘晴说:“我信了,因为他说那番话的时候,直视着我的眼睛,十分光明磊落,反正,我是信了的。”
“那你一开始不是打算给他送情书吗?成功了吗?”季如蔓的关注点忽地开始跑偏。
佘晴倏忽一笑:“情书反正是塞他书包了,他事后也应该看到了,不过,他就像什么事情都发生一样,上学、放学、与人为善,对我也跟从前一样。
我一个女生,总不可能对他死缠烂打吧?所以这场暗恋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季如蔓意犹未尽地:“哦~~”
很显然,佘晴把这桩旧事当成趣谈在讲,而季如蔓也把这事当成趣谈在听。
只有林予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夏时安的确是个老师,可她教的是音乐,根本不是美术!
如果佘晴所言非虚,那么,就是沈砚骗了她。
沈砚为什么要骗她?
沈砚为什么要画夏时安的肖像画?
他与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些疑问,犹如沸水冒泡泡一样,越冒越多。
也许……林予夏想,也许,是时候再回一趟老宅了。
饭局的后半段,几乎都是季如蔓在与佘晴聊天,林予夏的心思早就不在饭桌上了。
季如蔓察觉出闺蜜的异样,与佘晴道了别,碰上车门后,才问道:
“哈尼,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林予夏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地发动车子,滑入繁忙的城市主干道。
季如蔓不免有点气闷:“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要一听到你哥的风吹草动你就蔫不拉几的?”
“……”林予夏继续做个锯嘴葫芦。
季如蔓恼了,吼她:“林、予、夏!”
林予夏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她终于开了金口:“Roman,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玛莎拉蒂拐了个弯,缓缓停靠在荒败的老宅前。
林予夏下了车,从包里掏出钥匙,去开生锈铁门上的那把锃亮的锁。
季如蔓望着布满爬山虎的老旧小洋楼,问:“哈尼,这什么地方啊?密室逃脱啊?”
林予夏:“我家。”
季如蔓:“哦,你家……嗯?你、你家?!”
吧嗒,锁开了。
林予夏推开吱呀作响的陈旧铁门,踏入杂草丛生的花园,径直走向伫立在院落中央的小洋楼。
季如蔓跟了上去:“这真是你家啊?这么大一栋宅子,怎么连个鬼影儿都没有啊?”
“蛙趣~幸亏现在是大白天啊,这要是大晚上的,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来这种地方啊!”
林予夏没搭腔,而是绕着墙根,去找窗户。
季如蔓更纳闷了:“不是,大门不在那儿么?”
林予夏从杂草里捡起一块砖,嗙的一声,砸碎了一面落地窗的玻璃。
季如蔓:“……”
林予夏从破碎的窗户洞里钻了进去,见季如蔓仍旧目瞪口呆地杵在那儿,只好无奈解释:
“放心,真是我家,产权齐全,合理合法,只不过年久失修,我找不着大门钥匙了。”
季如蔓犹豫片刻,似是豁出去了:“大不了一起蹲趟局子,谁怕谁。”说着,便躬身钻了进去。
室内昏黑,蛛网重生,四周充斥着霉腐的气息。
林予夏置身于阔别十六年的老房子,双脚踩在熟悉的大理石地面上,蓦地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的记忆,也正如这栋老宅一样,蒙了厚厚的一层积灰。
随手摁下墙上的开关,没想到头顶的大吊灯闪烁两下,居然亮了起来。
随着这点光亮的出现,林予夏的记忆也一点一点复苏。
快乐的,痛苦的,清晰的,模糊的……
尘封已久的记忆仿佛忽然被解开咒印的群魔,呼啸着朝她扑来。
她站在挑高大厅的中央,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孤立无援的六岁孩童,随着命运洪流的浮浮沉沉,无依无靠。
她用双臂交叉着圈住自己,然而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渐渐发起抖来。
季如蔓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焦急地问:“怎么了?林予夏,你又怎么了?”
林予夏用力闭了闭眼,强行掐断回忆,才勉强止住战栗。
“我没事,别担心,我们上二楼去。”
季如蔓粗中有细,人又聪明。
她曾从闺蜜口中听说过夏时安的三两事,此时一下就猜到,这栋阴森森的房子,八成就是林予夏亡母生前居住的地方。
担心林予夏再受惊,季如蔓一直紧攥着对方的手,甚至把对方的手背掐得有点青白。
不过这点痛觉,刚好能让林予夏保持清醒。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二楼。
谁都没有说话,安静到有些诡异的老宅里,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和细碎的步伐。
两人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但木质楼板还是因为这细小的震荡,扬起簌簌尘埃。
衣袖不小心在某处挨蹭一下,都擦出一道长长的灰色痕迹。
林予夏沿着昏暗的走廊,径直走向最深处那间卧室。
手搭在门把上,心脏又是狠狠一颤。
幼时,无数个清晨,她满怀期待地敲响这扇房门。
母亲死后,她就再也没有打开过这扇房门。
如果不是佘晴的那一番话,她也许今生今世都提不起勇气故地重游。
但是此刻,她却迫切地想要知道,沈砚少时那位“夏老师”到底是谁。
她甚至在想,当年母亲一死,沈砚就出现在她身边,接管了她的人生,这一切只是巧合吗?
这些疑惑,沈砚是决计不会替她解答的。
她只能推开眼前这扇门,自己去寻找答案。
季如蔓不无担忧地说:
“哈尼,你看起来很不好……这屋子是非看不可吗?要不……要不我们改天再来?”
林予夏做了三轮深呼吸,声音轻而坚定:
“这是我母亲生前的房间,我感觉我要找的答案就在这里。”
被冷汗浸湿的手掌缓缓握实了门把手。
轻旋,轻推,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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