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侯两条眉毛拧得难舍难分,五丫头从水里捞上来已经两个时辰了,愣是到现在还没醒,院子里还摆着另外一具尸体,是之前被打死的茯苓的哥哥。
死了良民就得报官,京兆府陈林带人来查看,核验身份后草草结案,凶手已经死了,家里只有一无所知的寡妇孤儿,连喊冤都不晓得衙门口朝哪开,还有什么可断?陈林走了个过场后匆匆告辞,至于这个人是怎么混入温府的,又是怎么知道花园小路常无人经过的,那就是温家自己的事了。
花厅无人时,温侯扬手,打了秦氏一耳光。
他出离的愤怒,喝骂道:“我三番四次警告过你,不要对孩子们动手,可你好狠的心,竟然想要云秀的性命,你这个毒妇!我今日就写休书给你,滚出侯府!”
温侯的怪罪来得如同平地惊雷一般,秦氏愣在原地,她冤枉得很,从头到尾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她压根不知道,可现在温侯认定了是她,她又没办法自证清白。
秦氏不哭不闹,“侯爷就一定以为是我干的吗?我说不是,侯爷可信?”
温侯冷笑,“不是你,还能有谁?”
秦氏冷静地道:“侯爷,真的不是我,但我现在百口莫辩,侯爷也不用写休书给我,我现在死在这里自证清白。”
话落,秦微舒冲着屋里的柱子撞过去,冯妈妈始终慢了一步,眼看着秦微舒软绵绵倒在地上,翻过来一看满脸满身都是血。
温侯也愣住了,这个力道的确有死意的。
“快,让大夫来看看。”
温徐清回来的时候,正好撞到这一番兵荒马乱,温云秀还未苏醒,花厅里又忙着救秦微舒。
“送夫人回去,这里事交给二姑娘料理,夫人先养病吧。”温侯语带愧疚地道。
“父亲。”
“哎,为着这么一桩婚事,鸡飞狗跳。”温侯疲惫地揉着眉间,他为了换防的事,已经近半月没有好好休息,原以为秦微舒从青云观回来,分担了嫁女的事,谁知道刚回来就差点闹出人命来。
“父亲,云秀已经醒了,当下换防才是大事,内宅之事也不宜张扬,就交给我和沐姐儿处理吧?”
“嗯,大夫怎么说?”
“人醒了没什么大碍,但春寒料峭,伤了肺,风寒咳嗽还要好一阵。”温徐清道:“通知了卫三来探病,到时候再商量要不要重新选个日子。”
“你看着操持吧。”温侯话锋一转,“王兴前些日子在渐北道上遭劫了,一行人全部死在成兴城。”
王兴?这次打算一起带去西北的校尉,年纪轻轻,极有才干,自己对他印象深刻,那日还在他名字前打个钩。
已经五个了。
“父亲,我总觉得不太像巧合。”
“是,的确有蹊跷,他们一行八人,全是好手,普通匪徒怎么会有这个本事。”
“既然是在渐北道出的事,我托离庚白去查一下。”
“好。”
“父亲也不必忧心,家里的事有我和沐姐儿,父亲安心主持换防便是,云秀的事现在也无证据是母亲所为,父亲还是不要过于苛责了,免得云婉、徐铭心生怨怼。”
“我知道,你去忙吧。”
“是。”
温云秀半眯着眼,看到了床边不远处坐着的温徐清,她虚弱地唤了一声,“大哥。”
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很熟悉,是温云沐的,“别动,大哥哥早就来了,一直在这里,你捞上来的时候都没了气息,大夫说你两个时辰醒过来,已是万幸了,现在需要静养,少说话。”
“不,我要说。”温云秀声音极低,温云沐凑过去听着,只听她断断续续地道:“雅风路口,女使找,脸生,去听涛阁,说卫三给字帖,大哥哥让去拿。”
“之前见过那女使吗?”
温云秀轻轻摇头。
雅风水榭本就是一处偏僻所在,连着两条路,一条路是通往温云秀院子的捷径,她通常从花园回去就喜欢走这条路,另外一条路则沿着湖通往听涛阁后门,府里人都怕王府的卫队,压根就没人过去,而且路上藤蔓树木遮天蔽日,白天都没人去,更别提是下午擦黑的时间。
这样一个地点,这样一个时间,在侯府里光明正大谋害姑娘,还做的这么恰到好处,只能说早有预谋。
也许是冥冥之中有天意,所幸白虹在听涛阁附近巡视,若换个人,很难留心到湖边挣扎打斗的痕迹。
“家里的女使都扣下了,但若是脸生的,只怕已经跑了。”温云沐叹道。
“花匠打扮,拿木桶,砸伤我——”温云秀喘了口气,问:“白芷?”
只可惜了那个忠心的婢子。
“时间太久,捞上来没气了,那时候白虹忙着救你,顾不上她,后事和抚恤,大哥会安排好的。”
温云秀沉默许久,两行泪落了下来,渗入鬓边,只觉得寒凉。
上辈子,白芷陪着她去禾风亭,为了掩盖真相,男仆当着她的面勒死了白芷,白芷穿一双底子快被磨穿的蓝布鞋,死前挣扎得太厉害,布鞋被挣脱了,脚后跟也磨破皮肉,一双蓝布鞋,数条血迹,还有死不瞑目的脸,就这么横陈在她面前。
重活一世,她还是没救下她。
白芷?
温云沐忽然想起,上一世云秀死后,她院子里的丫鬟似乎也都发卖或者处死了,白芷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她顿时明白,为什么云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白芷,想必之前是为她而死的。
温云沐轻轻为温云秀拉上被子,道:“安心睡,我会查清楚的。”
夜已经深了,但温云沐和温徐清都没有回房,他们坐在听涛阁里,听白虹讲起下午的来龙去脉。
白虹听到动静时,也只看到两个人影纠缠着下了水,白芷不会水,只焦急地喊:“五姑娘被人拉下水了。”
可等白虹捞着温云秀上来时,有一道人影又落了下来,道边亦无白芷。
“拉下五姑娘的人是茯苓的哥哥,已经确认了,但那条条路上必然还潜伏着其他人,是另一个人推下了白芷。”白虹边思考边道:“其实,我认为是个女子。”
“为什么这么说?”
“五姑娘被人拉着下水,对方是存了要害死她的心思,我在水中还与那人搏斗一番,又拉着五姑娘上浮,快到水面时候,才看到白芷落下,那时候我几乎要憋不住气,而我憋气的时间是比较久的,所以白芷必然和来人有来有回地撕扯了一番,若是男子,几乎可以立即制服白芷。”
温徐清点点头,“白芷生得极瘦小,如果是男子,在她不备之下,的确可以把人瞬间扔下去。”
“而且我去湖边看过,其实是留下脚印了,此时有许多苇子烂在泥里,被遮住了,脚印看起都不大,一个人是白芷的,一人必是凶手的,从脚印上看,大概身高与二姑娘差不多,踩得乱七八糟,说明和白芷厮打过,人应该不胖,也没什么力气。”
话到此处,温云沐叹了口气,也只能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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