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桂枝一听唐山海的话，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五官都快扭曲到一块儿去了。
再看看唐山海那气势强硬的样子，就让这个老叼婆恨得牙根疼。
“哎你个小瘪犊子……”
孙桂枝刚骂出半句，就被一阵咋呼的声音打断。
“姓唐的，你当自己是看门狗啊，还杵在个大门口？瞅瞅你那小体格子吧，身上那三两肉，都不够俺家狗塞牙缝的！”
赵晓明扯着嗓子，从远处咋呼着走来，那嚣张的模样简直不可一世。
“可不咋滴！”
孙桂枝有了儿子撑腰，底气一下子足了起来。
立刻撇着嘴，脸上满是不屑地附和着。
“我早就说你是个歘狗牙滴玩意，狗食料！”
“歘狗牙”是关南某地方言，原本说的是拿着根棍子去跟狗对峙。
以前那些挨家讨饭的人，进门要饭时怕被看门狗咬，手里都会拿根棍子。
这词也就成了对乞丐的蔑称。
至于“狗食料”，就更好理解了，在这吃不上什么好东西的年代，人人都缺衣少食，喂狗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孙桂枝这般尖酸刻薄的辱骂，唐山海早就习以为常，脸上神色未变，仿佛这些话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可刘玉梅的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
她又气又恼，自己的大伯嫂作为长辈，竟然说话这么没轻没重，实在不像话。
可刘玉梅为人传统，心里纵有万千怒火，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去反驳。
她心疼自己的女婿，总是被孙桂枝母子这样嘲笑欺负。
刘玉梅憋了好几口气，刚要开口，唐山海却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身体微微一侧，稳稳地站在中间，将刘玉梅和孙桂枝的视线隔开。
有唐山海这一挡，孙桂枝就算想再骂些难听的，也像是被堵住了嘴。
那些污言秽语憋在喉咙里，显得绵软无力。
孙桂枝张了张嘴，发出几声干巴巴的音节，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奚落。
毕竟她今天来这儿是有目的的，可不能把事情闹得太僵。
然而，赵晓明却不是个懂得收敛的主儿。
他两只眉毛高高挑起，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恶狠狠地朝唐山海吼了起来。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叫你让开，赶紧闪一边去！”
一边叫嚷着，一边大步流星地朝门口逼近，还不依不饶地威胁着。
“你再搁这挡着，俺家狗可不长眼睛，一会儿给你的大腿啃俩窟窿，那都是你自找的！”
赵晓明仗着自己牵着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狗，试图用这畜生的凶劲来震慑住唐山海。
可等赵晓明牵着狗走到门口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条原本气势汹汹、狂吠不止的狗，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强大威慑，浑身的毛都炸了一下。
刚刚还高昂的脑袋瞬间耷拉下来，尾巴紧紧地夹在两腿之间，连正眼都不敢瞧唐山海，身子还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赵晓明满脸惊愕。
他怎么也想不通，刚刚进这条胡同的时候，自家的狗还叫得凶狠。
平时有人进他家院子，这狗更是像发了疯似的，恨不得把人活吞了。
可这会儿在唐山海面前，却吓得像耗子见了猫，恨不能扭头就跑。
今天唐山海跟着老烟锅子去跑山打围，和二牛子打了只狍子，手上沾着山里野兽的血腥气。
一般的看门狗嗅到这种气味本就胆寒三分。
再加上唐山海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周身散发着那种强硬且威慑的气场。
更是让赵晓明手里牵着的看门狗胆都要裂了。
孙桂枝和赵晓明看着自家狗这般窝囊的模样，嚣张的气焰顿时被浇灭了大半。
原本想靠着狗来这儿耀武扬威，这下可好，反倒成了笑话。
这时，孙桂枝眼珠子一转，脸上的表情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那张老脸瞬间堆满了假笑，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活像一朵盛开的老菊花。
“哎呀，玉梅呀，你瞅瞅，我就是想来你家串个门，咋连门都进不去啦？咋滴，一家人没个一家人滴样了？”
不等刘玉梅开口，唐山海冷冷地发声问。
“你来啥事儿啊？”
孙桂枝眼皮都没抬，连看都不看唐山海一眼。
伸长了脖子，越过他。
朝着身后的刘玉梅说道：“这两天老周家也不做豆腐了，也不往镇上送豆腐。”
“你大哥就爱吃豆腐，俺家小明和小刚也就好这口。”
“这不，我泡了点黄豆，打算磨点儿豆沫子自己做豆腐吃。”
唐山海眉头一皱，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你家做豆腐，跟俺们有啥关系？”
孙桂枝一听，立马翻了个白眼，那副尖酸样又回来了。
“做豆腐那不得磨豆子吗？你大爷的腰也不好……玉梅呀，我这不寻思找你过去给俺家磨点豆子。”
这话一出口，可真是欺人太甚！
他们家几个大男人，个个膀大腰圆，自己不推磨，却跑过来使唤刘玉梅去给他们干这粗重的体力活。
这不是把人当驴使吗？
刘玉梅心里又气又恼。
可看到自己的女婿稳稳地站在身前，替她撑腰，她心里顿时感觉无比踏实，也就没急着回应。
唐山海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回怼道：“俺家不吃你家豆腐，要推磨自己推。”
孙桂枝一听，顿时双眉倒竖，像被点着的炮仗一样跳起脚来。
“哪回俺家磨豆腐不都是你老丈母娘去推磨？你搁这拦着算咋回事？”
唐山海就笑了。
“你要不提这事儿，本来我不想跟你计较。”
“以前我妈去给你推磨，那可是实打实的体力活。”
“按生产队工分来算，普通人一天十分工，妇女最少六分工。”
“按一分工八分钱算，按最低六分工算，一次你也得给我妈四毛八分钱。”
“这些年就给你按十次算，你最少也得拿出来四块八毛钱，你先把之前的这个工钱给付了，咱再研究今天去不去给你家推磨的事儿。”
唐山海算的这笔账，犹如一记重锤，直接把孙桂枝砸得目瞪口呆。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平日里看着不起眼的小子，竟然会这般跟她较真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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