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州的冬天很少下大雪，但今年至年末足足下了两场。
除夕夜沈家人欢聚一堂，晚膳后老太爷和老夫人坐在首位，同沈儒和大夫人说话，点着碳炉的室内温暖如春，的人面色红润。
丫鬟们发上都缀了红色的发带，寓意红红火火，图个喜庆。
沈瑶香歇了一会便坐不住了，拉着沈遥忆和沈遥青去花园踩雪。
时逢雪夜园中红梅正盛，凌寒独美，不可方物。
一向气弱的沈遥忆这会也玩开了，捧着雪往沈遥青身上撒，以往这些可是碰都不碰的。
沈遥雪的出嫁让她们姐妹都感触良多，日常相处也变得和谐起来。
但也仅仅是一点点。
沈遥青顶着散落的雪花看了沈遥忆一眼，默默地团起了硬实的雪球。
沈遥忆连连后退，左右看看飞快的躲到了沈瑶香身后。
沈瑶香眼珠子一转，大力的踹了一脚身旁的树，迈开腿就跑。
树上积压的白雪落下，不偏不倚的落了沈遥忆一身。
“啊！”沈遥忆惊叫出生，抖着披风摇着头，可把她凉坏了。
紧接着跑开的沈瑶香一个脚滑，直接扑倒在厚重的雪层上。
“啊！唔……”
沈遥青：“……”
沈遥青默默地看了看手里团的圆圆乎乎的雪球，对着沈遥忆抬起的脑袋扔了过去。
“嗷！”
三姐妹直到鞋袜都湿透了才意犹未尽的各自散去，回院子换了衣服又乖乖的去了如福院，陪着老夫人一同守岁。
除夕前玉京来信，沈遥雪果然怀了身孕，到如今正好三个月。
这可是大喜事，大夫人欢喜的每个院子都赏了东西，连府里的下人年时的月钱都涨了。
“温家的二儿子持重文雅，今冬水官圣诞与温夫人在三官殿偶然遇上，我与温夫人闲聊，他跟着香儿由着她乱跑，面上不见丝毫不耐，倒是……”
才一进门就听见大夫人笑容满面的与老夫人说起了温家二公子，沈瑶香红着脸行礼，看都不敢看人。
老夫人见状怎么能不明白，摆摆手让人都坐下，对大夫人道：“温家虽是商贾却素有善商之名，此事你做主就是了。”
“谢母亲。”
沈老太爷和沈儒在侧间下棋，沈途和沈述在旁围观，屏风隔着视线却不隔音，大夫人能说出来想必是过了沈儒这一关的，沈老太爷便不掺和了。
他冬日里病了一场，便一直在府中休养，江流山是去不成了，江流书院的学子交给沈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现在每日喝茶聊天钓鱼，偶尔去九思斋给沈家姑娘讲学，日子清闲又充实。
沈途和沈述就更没有插嘴的余地了。
大夫人应着，又说起了二房。
“沈宁的婚期也定了，就在明年六月，卿云特地写信回来，想接您和父亲去玉京小住。”
“不瞒母亲，二弟一家久居玉京，心中对您和父亲实在有愧，往日里父亲放心不下江流书院，如今总算是都交出去了，便想着接您和父亲团聚，以尽奉养之责。”
老夫人自然也是想二儿子的，但就如大夫人所言，沈老太爷放不下书院，她一个妇人去二儿子家久住也说不过去，如今有机会，她自是意动。
大夫人见老夫人有意，继续劝：“何况大郎年岁不小了，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还需您亲自把关呢。”
这个理由不仅老夫人，就连沈老太爷都不好拒绝。
沈迹春日过完生辰便二十三了，放在普通人家，孩子都有两个了。
他因为科考心无旁骛的读书，如今考上了，也该操心起终身大事了。
沈遥青垂眸听着，拿糕点的手顿了一下。
大哥的确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他甚为陛下钦点的状元郎，御前红人，又是怀王妃的亲哥哥，人品、才情、身份都算贵重，在玉京应是相当抢手。
无意传回来的消息说，皇后娘娘似乎有意将灵姝公主嫁给大哥，不知是真是假。
但长姐嫁给了怀王，大哥在择亲上面应当会慎重一些。
不过也说不准，若此事为真，皇后娘娘说动陛下赐婚，大哥也不得不娶，届时朝堂上可就热闹了。
沈遥青脑子里过了一遍大概情况，明白即便老夫人上京也不见得会带上她们，若想进京，还需要靠沈遥雪。
忽的外面一阵响动，紧接着各家各户便接二连三的响起了鞭炮声。
一家人出了大堂站在廊下仰头看着五彩缤纷的烟花于雪夜盛开。
一簇一簇的焰火转瞬即逝，一个接着一个。
盛放、熄灭。
周而复始。
最后一簇焰火消失在夜空，雪花飘飘落落，廊下的烛光照亮家人的面庞。
各个喜笑颜开。
“祖母，祖父，母亲，父亲，新年吉安！”
闹了半宿沈遥青意犹未尽的回了院子，收拾妥当休息时已经是寅时了。
她端着唯一亮着的灯盏越过屏风，在窗户边的桌面上瞧见了一只跳着脚举着烟花的小兔子。
手艺是越发好了，瞧着活灵活现的。
沈遥青将灯盏放下坐到软榻上，将小兔子拿起来爱不释手的看了许久，这才拿起小兔子下面压着的信封打开。
里面是一张红色描金彩笺，上面只有四个字。
新年大吉。
沈遥青笑着低声道：“新年大吉。”
起身将梳妆台后面的箱子抱出来，一共两个，一大一小，摆放在桌案上。
暗格是以往放医术的，后来姨娘去了，便也没有了作用，晚春堂没有人会管着她了。
但她还是习惯放在里面，后来小箱子放不下，索性就寻了大箱子来放在梳妆台旁。
曾经的小箱子就用来放信件，大箱子放木雕小兔子。
沈遥青数了数信件，加上今晚的一共二十二封。
“倒是挺吉利的。”
沈遥青嘟囔着，左右这个时辰了索性便不睡了，拆开信封由近到远一封封的看了起来。
这是姨娘去后她过得第二个除夕。
家人在，画之在，小兔子也在。
微弱的烛火晃动着映出温暖的光，笼罩在沈遥青孤单的身影上。
桌案上举着烟花的小兔子弯着眉眼和嘴巴，一副欢喜模样，安安静静的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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