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道：“我知道规矩。”
老头嗯了一声：“知道规矩就好，去吧！”
我挑着挑子走进鬼市，才发觉整座鬼市虽然是灯火通明却静得出奇，甚至连人的脚步声都听不到，偶尔能看见有人从我身边经过，对方也是低着脑袋轻手轻脚的快速离去，仿佛在这里发出一点声音都是罪过，只有一个人挑着挑子在那东张西望。
货郎挑子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也引得不少人往我这边张望，我就像是这个鬼市当中的异类，在鬼市里逛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一个挂着天青色布帘的摊子。
胡三奇给我的小册子里提到过，鬼市里不能随便打听消息，但是有一个专门贩卖消息的地方——算命摊子。
算命摊子通常是用天青色布帘作为标志，布帘附近要么是挂着一幅龟甲，要么就是挂着三枚铜钱。
我看见门框上的三枚铜钱，才一挑帘子走了进去，那里面果然坐着一个算命瞎子。
算命瞎子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相主，请坐吧！你想问什么？”
我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两下，确认对方确实是个瞎子，才说道：“我的东西丢了，想算算在什么地方？”
算命瞎子笑了：“你怕是没丢什么东西，而是在惦记着别人的东西吧？”
我不由得一皱眉头：这个瞎子这么厉害么？我一开口他就算准了？
我以前也问过胡三奇，算命这种事情到底准不准？
胡三奇告诉我：推算之术是世间流传最广，也最是易学难精的法术。不用真正的先生，就算你拿着本书也能给自己算上一卦。而且，上到王侯将相，下到贩夫走卒，对于命运之说再如何不信，这一生当中也会为自己算上几次。
至于，算得准与不准，因人而定，也因术而定。同样是一个人的命运，但是由两个出自不同门派的人推算，可能就是两种结果。谁准，谁不准，只有发生了之后才知道。
但是，你记住，算命先生跟你说的前三句话，必定奇准无比。否则，你也不可能信他。
算命瞎子看我没有说话才哈哈一笑道：“相主，不用担心什么。能在这里做交易的人，哪有什么善男信女？”
我点头道：“请问先生，怎么收取卦金？”
算命瞎子道：“你想问的，怕不只一件东西吧？一件东西一个价，结清一卦，再算下一卦。”
“第一笔卦金，我不多收你的，你去给我买一碗羊头，打一壶酒，就行了。”
“卖羊头的，就在那边！”
我顺着算命先生手指的方向走进了一个大排档：“老板，来一个羊头，一壶酒。”
老板抬头往我脸上看了看：“知道这里的规矩吗？”
我摇头道：“不知道！”
胡三奇还真没跟我说过，吃饭还有什么规矩？
老板笑了笑伸手把锅盖掀了起来：“羊头在里面，你得自己挑。”
我往冒着热气的铁锅里一看，脊梁上顿时窜起来一股凉气——那锅里哪有什么羊头？只有大大小小的人头。
最上面那颗人头，已经煮得皮肉发白却仍旧是双目圆睁，花白白的眼珠子也不知道是在看我，还是看我背后。
老板嘿嘿笑道：“知道什么是羊头吗？”
我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他说的羊头，该不会是属羊的人的人头吧？
老板也不管我回没回答：“这里的规矩就是，要什么脑袋自己挑。挑对了，你拿走。挑不对，这锅里就多一颗脑袋。”
我强自镇定道：“老板，你这买卖做得可不地道啊！我挑对了，只不过是拿走颗脑袋，挑不对得留一条命。”
“你锅里的脑袋又不是仙丹，值得我拿命去换么？”
老板愣了一下之后哈哈笑道：“这个，你可算说着了。我这锅里的脑袋就是仙丹。”
“这个东西叫人草丹，吃了之后可以一命换一命。”
“你不拿命赌，值得这一颗人草丹么？”
我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我让那个算命的给骗了。
我以为，他只是按照江湖规矩，东家得请一顿饱饭。没想到，他是拿我来赌命。
在东北，不管你把什么手艺人或者术士请到家里来，除了谈好的佣金之外，必须得管饭，而且是干多久管多久。尤其是你请的是出马弟子或者风水先生的时候，这顿饭更少不了，而且，还得当家人亲自在下手作陪，表示对先生的尊重。
我刚才忘了，那个算命瞎子是个坐摊先生，我是到他那儿做买卖，没有管饭这一说。
老板看我没动，随手拿出一个勺子，扒拉着锅里的人头说道：“你是被那算命瞎子骗过来的吧？他自己都不敢过来挑羊头，还能算出个狗屁？”
“这个锅里的脑袋，最少也有三个是他送过来的。”
“我知道你现在憋屈得慌，但是，规矩就是规矩，你来了就得挑。”
“要不，你先缓缓，等你缓差不多了再挑？”
我心里确实发慌，但是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我再慌还能有什么用？
我镇定道：“老板，你先给我来一碗酒，再弄个花生米。我先压压惊。”
老板一听这话居然笑了：“好小子，有种，我-干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看见你这么有种的人，这碗酒，算我请你的，不收钱。”
老板拿过一只粗瓷大碗，给我打了满满一碗酒，就给我端上来一盘牛肉，一盘花生米：“这是正经的牛肉，放心吃。”
我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又夹起一片牛肉塞进了嘴里，脑袋里却飞快地回想胡三奇跟我说的传说。
如果，这个小吃摊子真是死局，胡三奇不可能不告诉我。他没特意提过这个摊子，说明这里肯定有破解锅里人头的办法，而且，破解的办法并不难，不说是一眼看穿，也不会差太多。
而且，我有一种感觉，胡三奇故意不说小吃摊子的事情，应该是，我凭自己的本事破了这一题，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胡三奇跟我说过，劫数往往伴随着机缘，你能自己渡过去，才有资格去接老天给你的机缘。
可是，小吃摊子上的破绽又在哪儿呢？
世上最让人着急的事情，无非是你明知道答案就在眼前，却偏偏抓不住其中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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