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鸯不知他为何能如此笃定地说出这种猜测,但很可惜他猜对了。
三皇子甫一开口,文鸯就克制不住地握紧手指,手背处崩起关节,这是她竭力忍耐自己激烈情绪的象征。
“怎么了,手攥得这么紧?”
一双阴冷的大手覆盖在了文鸯的手背上,她死死克制着自己脑海中挣扎的念头,任由对方抚摸自己的手背。
不能动,千万不能动!
这是上一世,她在他手下苟且逃生的经验。
猛兽最喜欢会挣扎的猎物,弱小的食草动物越挣扎,血液的流失速度越快,它们越开心。
文鸯生生忍了下来,面色无喜无悲。
三皇子果然对她失去了兴趣,他更倾向于会哭会笑的人,不喜欢一个随意摆弄都不会出声的木偶。
“你们文国公府果然够变态,好好的四姑娘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啧啧……”
他嫌恶般拍了拍自己的手心,觉得自己刚刚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不敢,文鸯她大概是跪麻了,才没来得及向您行礼。我现在就让她给您赔罪!”
文昭恪膝行向前,按住文鸯的后颈就一起向着三皇子跪了下去。
“文二和文四向三皇子殿下请安!”
三皇子的锦靴上镶满了珍珠玉石,见了这双鞋,文鸯只觉得文芝婉的礼服太过于小家子气,哪有这鞋气派。
“哦?你认得我?”
声音从头顶传来,被拿捏住把柄的文昭恪大气都不敢出,喉结滚动一下,继续保持着谄媚的笑容。
“是,小人曾在宴会上见过您!这么多年了,您还是一如既往地气宇轩昂,威武不凡!”
文昭恪憋了半天,只憋出了这几个词,却哄得三皇子浅浅一笑。
“哦,你这人倒会说话,也有眼色,不如你来我门下当个门客如何?”
文昭恪心头一梗,哪有他一个贵公子去当门客的说头?
但审时度势之下,他不得不屈服。
“好,您说什么是什么!”
“但我又改变主意了。”
三皇子厌恶男人,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的文鸯。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说过一句,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老实说,他厌恶这样的人。
这会让他想起自己的出身,自己的过去。
自从五岁时母妃去世,他就被随意丢在冷宫中,辗转于一个个妃子的手下,吃百家饭长大。
那红墙绿瓦的深宫之中,多地是这样静默的人,这种安静是令人窒息的,牢牢地锁了他整整二十年。
直到他被建成帝随手封了个王,将他从自己的内宅中丢出来。
奚妄才有了一瞬的喘息之机。
但常年受到欺辱的身体上,遍布着残缺,而那不为人知之处的损伤,却是他的愤怒根源。
他不敢让父王知道,他早已与太监无异,所以,他将知道他秘密的人全数杀尽!
然后,他得以站在血泊之中,与其他兄弟一起争一争那天下之位!
可心中的隐痛,却如跗骨之蛆一般,折磨得他夜不能寐。
于是,他便将目光转向了那些青春貌美的少女身上。
那样年轻的面庞他只在自己的母妃脸上见过,母妃总是捏着他的小脸亲他,但自从她死后……
母妃再也没有了笑容,所以,那些少女也不能有!
奚妄满意地打量着文鸯暗淡的双眸,咧开一个嫌恶的微笑。
“为表你文家的忠心,四姑娘我就带走了。”
他将靴底在文昭恪的黑纹袍上蹭了蹭,背着手离开了大厅。
身旁的文鸯已不见踪影,文昭恪这才猛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
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是他的男子身份救了他。
如果不是自己的贴身侍女云香及时告诉了他,有人要在夜晚放火烧落荷院,他是不会见到三皇子而暴露身份的!
而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是文鸯即将成为三王妃之事。
业都贵女都知道,三皇子德不配位,暴虐凶残,尤其喜爱欺辱少女。
但没想到文鸯竟然对王妃之位这么垂涎,既然如此,那就趁着这个大好机会,送她去见一见她的“意中人”。
果然,他比传闻中更疯狂暴虐!
但,文昭恪不后悔将她强行带出来,更不后悔将她带到这青龙寺中。
这都是文鸯自找的,不是吗?
文昭恪只是恐惧又庆幸。
他十分害怕,文鸯就这么被带走了,那他根本无法和父亲交代!
他又十分庆幸,被带走的是文鸯,而不是文芝婉。
如果是婉婉被这个魔鬼带走,他只怕要发疯!
而此时的崇恩寺中,文芝婉与弘法师太相对而坐。
两人一齐跪坐在蒲团之上,檀木矮几上放着两杯清茶,茶水中漂着一片竹叶。
矮几上放着打开的经书,但两人却不在讲经论道。
文芝婉将一封厚厚的信封递给弘法师太。
“师太,您何日西行?还请将这封家书帮我带给母亲。”
“好的,依拉娜翁主。”
弘法师太合手行礼,行的却不是佛礼。
“您在寺中的一切我都会打点好,还请您安心修养。”
文芝婉撇了撇嘴,嗔怪她一句。
“这怎么能行呢?我来寺中就是为了给祖母祈福,可不能偷懒休息。”
弘法师太蹙起眉头,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您是我们的翁主,高贵的依拉娜!天神的后裔!怎么能为卑贱的中原人做这么多辛苦事呢?”
看着弘法师太严肃的样子,文芝婉调皮地吐了吐舌。
“没有啦,我在寺中也无趣。好不容易把那个牛皮糖还有那个废物收拾了,我得避避风头。”
一想到文昭恪迫不及待抓走文鸯的样子,文芝婉就想笑。
这么蹩脚的理由他都能上赶着去替她办事,真是好笑!
不过也正好,给了她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她一个人在青龙寺躲清净,多自在。
“不如弘法师太你给我讲讲家里的故事,我好久没有听到父亲母亲的事情了。”
她太久没有独自离开文国公府了,每当看到文致远和裘氏时,她都格外想念父亲母亲。
“好,我的依拉娜翁主大人!”
弘法师太用哄孩子般的宠溺语气,轻声为她讲着西域的故事。
文芝婉的视线飘远,落在窗边的竹叶之上,水珠从叶面上滚过,滴进了文鸯木然的双眼中。
她的喉咙艰难的滚动,说出一句让三皇子手中刀生生停下的话。
“告诉你个秘密,文三小姐文芝婉,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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