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话毕,谁人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的野心,一时,满场寂静。
一种不可言说的气氛,在悄然蔓延,众人皆垂首,心思却多是在猜测太子的想法。
直至嬴长嫚轻笑出声,那种颇为凝滞的气氛才骤然消散。
“诸卿以为,子房之言,如何?”嬴长嫚也想听听其他人的想法,于是也没说是赞同张良的话,还是反对张良的话,只把问题抛给了其他人。
做领导就是这样,不要轻易下定论,要擅长抛出疑问,让手下人去解决自己提出的疑问——毕竟花钱养着这些手下,不就是为了解决问题以及、背黑锅的吗?
“臣以为,可行。”王裹率先出列,拱手如是说道。
王裹如今已经是太子身边的太子舍人了,虽品阶不高,但也确确实实是有官职在身,因而,自称也很顺畅的变为了臣。
至于为什么王裹会赞同张良……原因就不多说了吧。
虽然王裹也有点点看不顺眼,那自恃其才而在平日里表现得格外孤傲的张良,但就这件事上,她还是觉得张良说的不错的。
更别提,她自己本身,就有那么一点刺头的趋势——她已经做好以后成为秦使,为国而战的准备了!如果到了要开战的时刻,那她甚至甘愿就此付出生命!
打,必须往外打,天幕说的那些地盘,都得打回来!
没错,是打‘回来’。
在不少还有野心与壮志的大秦官吏眼中,那些地盘已然是归属于他们了,不过是早晚问题。那么,拿回属于自己国家的土地,没问题吧?
一些文人,已然在慷慨书写,书写那些个光明正大且十分正义的开战理由了。
大国风范、大国土地,缺一不可!
大秦善武,也从来不是一句虚话。
有了个打头阵的,其余人也纷纷站出来表态了,一时,除却郡守、扶苏外,这大殿里的其他人,都赞同了张良的话。
少数服从多数,嬴长嫚没去问扶苏和郡守不表态的原因,便做了最后的决策。
郡守嘛,好理解,毕竟这几件事都与蜀郡息息相关,他作为蜀郡的最大官员,除非必要,否则还是少主动表态的好。
而扶苏,他的理由是:
“我认为……官商应该从咸阳开始推行。”
等人都散了,扶苏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的想法也好理解,毕竟以他的视角来看,咸阳本就特殊,承载了许多职能,许多事情与决策,多是从咸阳往外发展,少有例外。
至于所谓的,蜀郡为中心,而后往外发展的暗示,扶苏深思后,依旧选择坚持自己的想法。
但他倒不至于蠢到在那种几乎大半人都倾向一边想法时,不管不顾的就冲出来反对。
这与朝堂争论不同,在朝堂上争的事情,一般都会当场拍案定论,而后确立旨意,那就很难很难再改变了。可他们现在的讨论,哪怕他们已经做了选择,只要旨意未下,最后的决定权,其实还是在始皇手上的。
但如果太子坚持,始皇一般是不会轻易拒绝的。
所以,与其试着说服其他人,倒不如直接来试着说服太子。
扶苏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做了。
正事上称太子,私下才喊妹妹。公私分明,是他们的父皇教给他的第一堂课。
“阿兄所忧,孤亦有考虑。”唤着阿兄,自称却换成了孤,嬴长嫚也摆出了正经上班的态度,“阿兄且看。”
嬴长嫚展开地图,指尖轻点。
“若只有咸阳……”嬴长嫚点了两下地图上的咸阳,“国域辽阔,恐多有不及之处。”
“但,咸阳不可妄动。”扶苏听太子的话,一时以为她是动了迁都的想法。
“阿兄放心,孤并没有想动咸阳的想法,只是想着,远水解不了近渴,与其只立咸阳一个试行点,倒不如分区域,分别设立几个官商试行点,再由区域,分至具体郡与具体县,再由咸阳设立‘总官商’,负责管理牵制各区域官商。”嬴长嫚说着自己的想法。“如是,或许会更利于管控与发展。”
也就说,嬴长嫚并非是在全国范围内,选择了一个蜀郡,而是说,在西南地区的郡县里,选中了蜀郡。
算是个折中的法子。
以嬴长嫚的视角来看,这样的分层管理,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退一步的选择。但没办法,一口也吃不成胖子,路还是得一步步走,她只能按照目前情况,做出适中的决策——甚至不能是最优的,因为后面还有许多步骤要走呢。
哪怕她直接给出个最优解,麻烦事还是会一堆,那倒不如不要费太多心思,给个差不多的,任当世官吏们去继续敲打思索,而后再看最后结果。
但说实话,哪会有所谓的最优解,所有的决策和办法,都会有人反对或者不赞同,也都会侵害或者损伤到一部分人的利益。
她心中的那所谓的最优解,也不过是于嬴长嫚而言的,是对她利益最大化的一条路而已。
可谁又不是,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在奋斗与前行着呢?
扶苏默然,目光落在地图上,久久难以回神。
这不是扶苏第一次成为小部分的持反对意见的那批人了,从前在朝堂上,他也有过这样反对的情况,但……
父皇不会像妹妹这样,与他说他的想法。
不是说父皇不好,而是看多了父皇的雷厉风行,再接触妹妹的温和耐心,总让是扶苏感到了几分新奇以及陌生,还有一丝丝怅然。
妹妹真的,比他厉害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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