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大乱

蜃城上空，这场难得一见的大战仍在持续，而在地面上，铁锋正在向东海舵主解惑。

东海舵主问道：“铁尊，弟子有一事不明。既然这海家的守护神神通广大，威力无穷。为何我们的造神计划却没有参考过以这种形势来造神呢？”

铁锋道：“因为这是歧路。”

“弟子不懂。”

铁锋指向天空中的海神说道：“你看，这海神既无实体，也无灵智。战斗了这么久，地面上的蓝色光柱一直照耀在海神的法相之上。说明这海神的一切神迹都是依靠这地面上的海神大阵来提供能源的。这种种迹象表明，这个所谓海神只不过是依靠信仰之力投射出的伪神，而非真神！”

“那么何为真神？何为伪神？

铁锋解释道：“所谓真神，应该是神格、神性与神体三位一体的存在。神格是神袛的力量之源、神体令神不朽不灭、神性则令神超脱人类思维。因此，真神应该是独立于世上的实体。宗甲的完美体实验，实际上就是一种伪神实验。宗甲没有神性与神格作为支撑，因此空有神体，可无法超脱人的思维，也无法拥有足够的神力。而这海神大阵则空有神格，既无神性，也无神体。虽然在力量上，它强于宗甲，可是论完成度，海神大阵甚至还不如宗甲的完美体实验。我们学他，就是与造神计划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尽管铁锋的言语之中对于海神颇为不屑，可是天空中正和海神战斗的剑秋与宗甲却一点也不轻松。

诚如铁锋所说，这海神既无神格、亦无神体。可法力之高，不仅仅用四个化身飞锦便缠得宗甲焦头烂额，也让如今修行界中罕逢敌手的剑秋汗颜。

他头顶的明王法相依然雄壮威武，神威无尽，就算是把脚下的蜃城摧毁大半亦非难事。可似乎丝毫也奈何不了眼前的海神。

在剑秋所见过的修行人中，也许也只有当年的林北歌和那个号称当世无敌的练宗主方能与之匹敌。

佛炎飞舞的明王法相再次出击。这一次，挡在剑秋身前的法印之中奔出一头威猛的雄狮，势不可挡的扑向海神。

奋迅狮子印，这是明王大手印中威力最强的一招。就连四周的云气都被狮子状的能量击散，天空中狂风大作，无数高压造成的音爆在狮子后方的空间炸响，足以看出剑秋这一招的威势。

可是面对剑秋的杀招，海神却毫不闪避。他那双充满光辉的眸子只是微微一闪，身前就立刻现出一张白色的光幕。

奋迅狮子毫不犹豫的扑了进去，可是剑秋立刻发现，自己的招式似乎是跌进了空间的陷阱之中：自己明明能察觉到，奋迅狮子的能量仍在高速移动。可是，从视觉上看，狂奔的奋迅狮子与海神之间的距离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这便是神迹么？”

剑秋正感慨于海神不可思议的法术，那张白色光幕又开始迅速变化。那纯白的暮光开始迅速分散成一根根细如发丝的光线，层层叠叠的向中央的奋迅狮子围了上来，然后，千万细丝一同合拢，犹如一张迅速收缩的蚕茧，将自己的能量裹在其中。很快，就像是一颗石子被扔进了湖面一样。自己的能量就随着极速收缩的光茧一起，化成了一个白点，然后无影无踪。

足够摧毁半座城市的法术，就这样被举重若轻的抹杀。剑秋自问，自己还没这个能耐。

“这下事情难办了。”剑秋暗中大叫麻烦。不过好在他也隐约看出这个海神法阵似乎只是召唤了一个神明的灵体与自己作战。这样的东西虽然号称神只。但归根结底仍然是属于一种召唤术。

既然是法术，那就势必有它的弱点。只不过暂时还没被自己发现罢了。

就在剑秋进退两难的时候，堪称奇迹的一幕出现了。只见蜃城地面上那一直支撑着海神能源的七条蓝色光柱突然开始慢慢衰弱，就像是缺少灯油的灯火，一点点黯淡下来。

而依靠着这七根光柱汲取能源的海神，身上的光芒也随着慢慢黯淡下去。然后，随着传递到海神法相上的能源一点点减弱。海神则慢慢消失在半空中，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为什么海家会停止海神大阵？”暗处观察的东海舵主大为不解。

“这就是伪神的缺陷了。”铁锋倒是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维持海神超高战斗力的关键在于能源的支撑。虽然我们都不知道这能源究竟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种东西极其昂贵。由此看来，海神大阵和完美体实验的成本同样高昂，甚至高昂到我们没有能力再进行一次完美体实验，而海神大阵的成本则昂贵得就连海家也打不起这一仗！”

“只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宗甲自从经过了完美体实验之后，就变得踪迹难寻。就连我们想让他做些事情也难以联系上他…”东海舵主无不可惜的说道。

铁锋也颇为不满的说了一句：

“哼。宗甲这孩子翅膀硬了，就连我也使唤不动他。倒是剑秋一找他，他便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怎么了？”天空中的剑秋更是疑惑不解，明明海神已经占尽了上风，怎么会突然消失呢？海家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候，一发红色的信号弹从蜃城的西方亮起。此时的蜃城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已经被战斗的响动吵醒。大家都有些疑惑的看向西方。

剑秋暗中稍微安定了一些，刚才的信号弹，正是他与明月约定好到达西街准备就绪的信号。于是，他也无暇再去想海家突然主动停止海神大阵的原因，冲着地面高声叫道：

“蜃城的居民们，游客们。我是法眼会炬子陈剑秋。今日我将向大家宣布一件大事。现在，请所有人都到蜃城的西城商街集合。我将向大家揭露关于蜃城海家欺骗天下人，并且残害蜃城百姓的真面目！”

法门炬子的名声威震天下，就算是受法眼会影响极小的蜃城百姓们也略有耳闻。知道那是江湖上一个响当当的大人物。更何况看热闹也是人类社会中最为喜闻乐见的爱好。于是剑秋振臂一呼，几乎所有人都向西街涌了过去，就连海家派出来的士兵们也无法阻止如此汹涌的人潮。

“我们走！”剑秋向着宗甲招呼一声，两人同时向西街跃去。

西街上，明月和曲炎已经带着张和占据了街上位置最好的商店顶楼。无论是从西街的哪个角度看过去，都能一眼看到那座专门搭建出来的用于做商业广告宣传的阳台。

“大家不要挤，注意安全！”

明月和曲炎扯着嗓子维持秩序。剑秋和宗甲已经跳了上来。不一会，密密麻麻的人群几乎已经占领了西街的每一处角落。从上向下看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蚁群即将把整个西街吞没。

“准备好了吗？”剑秋看着人已经聚集得差不多了，询问有些紧张的张和。

“好了…”张和的身体有些发抖。可他还是强作镇定的点了点头。

宗甲清了清嗓门，开始向街面上喊话：

“各位乡亲，各位游客。这一位就是蜃城土生土长的居民张和。想必在场有不少人都认识他。前些日子，张和从城里无缘无故的失踪，我们经过了不少波折，才将他找到。接下来，我们就请他来和大家说说，这段时间，他去了哪里，有经历了什么？”

张和被推上台前，看着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几乎吓得站不住脚。剑秋默默从后面扶住了他。然后张和就开始缓缓开口了…

他只是一介凡人，说话的音量不能让西街所有的人听到。多亏了剑秋将法力传进他的体内，才让他的话传遍了西街的每一个角落。

于是，张和开始从自己欠债开始，到家破人亡被拐到海家私领做奴工等一系列的遭遇，包括生机石窃取蜃城所有人寿命的秘密以及海家利用蜃城所有居民和旅客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而街面上倾听的所有人，无论是蜃城的居民还是游客们。无不为被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给震惊到了。想不到蜃城富饶神话的背后，竟然隐藏了如此恐怖的秘密。大街上一会人声鼎沸，一会又鸦雀无声。张和的喊话被打断了好几次，才勉强说完。

张和的喊话结束之后，街面上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之中。

终于有一个人鼓起勇气问道：“你是说 我们蜃城人的寿命？都被海家人给偷走了，并且变成了让他们发财的商品？”

“不止如此，他们还让你们背负巨债，以方便来奴役你们，生生世世做他们的奴隶！”

宗甲说道。

剑秋他们原本以为，海家拼命掩盖的的丑闻一旦揭露，势必会引起蜃城所有百姓的愤怒。到时候推翻海家在蜃城的统治可以说是不用费吹灰之力。

可是，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

在听完海家的所作所为之后。蜃城的游客只是沉默。毕竟自己只是来到这繁华的都市一开眼界。这件事是蜃城的家事，自己没资格说什么。

而蜃城的百姓们只是错愕沉默了极为短暂的时间，然后大声说道：

“可是，就算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我们的确是靠着海家和生机石过上了好日子啊！

就是，如果没有了生机石，我们又怎么过好日子呢？”

“可不是？咱们日子这么舒坦，就算是少活几年有什么要紧？”

“要是过穷日子，就算能多活几年也算不上是不是什么好事。”

那些欠债被拉去做人驴子的家伙不过是自作自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些欠钱不还的家伙，被抓去做苦力有什么不好？自己活该，不知收敛罢了

反正我欠的钱我心里有数，我是绝对不会变成人驴子的！

我也是！我也是！”

剑秋一伙人全都蒙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过，蜃城老百姓的反应，竟然是这样…

终于，一个似乎是总结似的声音说道：

“哦…我懂了，这些泥腿子是要断佬子们财路哇！”

蜃城人愤怒了。他们之中，不少人都曾见过蜃城之外穷人的生活。没人愿意过那样的日子。对于贫穷的恐惧把他们变成了一群安居于猪圈的家猪。不仅恐惧回归残酷的自然，连带着也憎恨起了拆毁猪圈并告诉他们家猪终将被鱼肉的人们。

如果选择伴随着风险，那么贪图安逸的人宁愿放弃选择。

于是他们捡起了石头，愤怒的砸向剑秋和明月他们。

这些百姓是砸得如此用力，以至于神情狰狞，就好像砸死了他们，残酷的事实就会逃走，他们还能继续这段自欺欺人的美梦。

“剑秋，这下怎么办？”

面对这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一群修行人们都束手无策。他们只能勉强撑起法力护罩护住自己，不至于让自己陷入被石头砸中的狼狈场面当中。

“这下可不好收场了啊…”

“公爷驾到～～”

一个扯着嗓子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虽然尖利刺耳，但穿透性极强。立刻刺破了人潮中狂暴的叫骂声，清清楚楚的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

就好像是所有人的声带上都装有开关，就在大家都听清那声音之后。满街的谩骂声立时停止。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睁大眼睛踮着脚向后看去。

因为蜃城人都清楚，蜃城只有一位公爵。那就是蜃城的主人、海家的家主：海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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