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某公 快刀 侠女(1 / 1)

1.某公

前世孽缘,背上羊毛在陕右地区,有一位在辛丑年考中进士的官员。他身上有着令人惊奇的能力 —— 能清楚记得自己的前世。据他所言,前世他本是一名士人,在中年时便不幸离世。死后,他的灵魂来到了阴曹地府,亲眼目睹了冥王断案的场景。那地府之中,鼎铛煮着热油,油锅翻滚,种种刑罚如同世间流传的那般恐怖。在殿宇的东角落,摆放着几排木架,上面搭着猪、羊、犬、马等各种动物的皮毛。只见地府的簿吏高声呼喊着一个个亡魂的名字,每念到一个,冥王便宣判其来世的命运。有的亡魂被罚托生成马,有的则被罚变成猪。那些即将受罚的亡魂被剥去衣物,鬼差们会从木架上取下相应的兽皮,披在他们身上。很快,就轮到了这位士人。只听冥王宣判道:“此人应罚作羊。” 话音刚落,一个鬼差便取来一张白羊皮,不由分说地往士人身上一捺。就在这时,旁边的簿吏突然禀报道:“此人曾救过一人的性命。” 冥王听闻,立刻命人取来生死簿仔细查看,确认之后,指着簿子说道:“那就免了他这一罚。虽然他生前恶行不少,但这一件善事足以抵消。”于是,鬼差们又上前要把披在士人身上的羊皮扯下来。可此时羊皮已经紧紧粘在他的身体上,动弹不得。无奈之下,两个鬼差只好一个抓住他的手臂,一个按住他的胸口,用力撕扯。士人只觉得那疼痛深入骨髓,难以用言语形容,仿佛全身的皮肉都要被撕裂开来。随着鬼差们的拉扯,羊皮一片片断裂,却始终无法完全剥离干净。好不容易将羊皮扯下,他的肩膀附近仍粘着一块手掌大小的羊皮。不久之后,这位士人便转世重生。出生后,人们惊奇地发现,他的背上竟然长出了一丛羊毛。家人见状,便将羊毛剪掉。可奇怪的是,没过多久,这些羊毛又重新长了出来。随着他慢慢长大,背上的羊毛成了他独特的印记,也时刻提醒着他前世的经历。他深知自己能逃过一劫实属侥幸,于是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新生。此后,他一心向善,为官期间,清正廉洁,时常救济百姓,广施善举,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弥补前世的过错。而他这段前世与今生的奇特经历,也在当地流传开来,人们听闻后,都对因果轮回深信不疑,纷纷以他为戒,告诫自己要多行善事,莫要作恶 。

2.快刀

快刀传奇明末时期,济南府一带盗匪横行,社会治安混乱不堪。为了遏制盗匪的猖獗行径,各个县城纷纷招募士兵,加强治安管理,一旦抓到盗贼,便会立即处决。章丘地区的盗匪尤其多,当地百姓苦不堪言。在章丘的这支队伍里,有一名士兵,他身上佩带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刀。这把刀跟随他多年,每次行刑时,都能精准地找到要害,轻松结束盗贼的性命,几乎从未出过差错。有一天,士兵们展开了一次大规模的抓捕行动,成功捕获了十余名盗匪。这些盗匪被五花大绑,押解着前往刑场。队伍在街道上缓缓前行,两旁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他们既对盗匪的恶行感到愤怒,又对即将到来的行刑充满好奇。在这群盗匪之中,有一个人认出了那名佩刀的士兵。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靠近士兵,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说道:“听闻您的刀是最快的,砍头时干净利落,绝不会砍第二刀。我今日横竖都是一死,求您用这把刀来结束我的性命吧!”士兵看了看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行,你就紧紧跟着我,别乱跑。” 盗匪连忙点头答应,一路上都老老实实地跟在士兵身旁。很快,队伍来到了刑场。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围观的百姓们都屏住了呼吸,注视着即将发生的一切。那名士兵不慌不忙地抽出自己的佩刀,阳光洒在刀刃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盗匪按照士兵的指示,站定在指定位置。士兵深吸一口气,高高举起手中的刀,然后猛地挥下。只听 “咔嚓” 一声,盗匪的头颅瞬间与身体分离,滚落在地。令人惊奇的是,那头颅在滚出数步之外后,竟然还在地上不停地旋转,同时口中大声喊道:“好快刀!”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百姓们先是一阵惊愕,随后爆发出一阵惊叹声;其他盗匪则面露恐惧之色,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就连士兵们也被这奇异的场景震撼,手中的武器都微微晃动。这把快刀的故事,以及盗匪那匪夷所思的 “称赞”,在章丘迅速传开。人们在茶余饭后,总会提及这场奇特的行刑,那把快刀也因此成为了人们口中的传奇。有人说,这把刀是神兵利器,能让死去的人心服口服;也有人说,那盗匪临死前的称赞,是对自己罪恶一生的解脱。但无论如何,这个故事都给那个动荡的年代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成为了人们难以忘怀的奇谈 。

3.侠女

侠女奇情,恩怨终偿在金陵城,有一位才华横溢的顾生。他擅长书画,可家境却十分贫寒。因为母亲年事已高,顾生不忍心远离她去别处谋生,只能每天靠为人作画写字,收取一点微薄的报酬来维持生计。转眼间,顾生已经二十五岁了,却还没有成家。他家对门有一处闲置的旧宅子,一位老妇人和一个年轻女子租住在那里。由于对方家中没有男子,顾生母子也未过多打听她们的来历。一天,顾生偶然从外面回来,看见一个女郎从母亲房中走出。这女郎大约十八九岁,身姿婀娜,容貌秀丽,气质高雅,世间罕见。她看见顾生并没有刻意回避,但神情却十分冷峻。顾生进屋后便向母亲询问,母亲说:“那是对门的女郎,来借针线用,她还说家中只有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这姑娘看着不像是贫苦人家出身。我问她为何还未出嫁,她说是因为要照顾母亲。明天我去拜访她母亲,探探口风,要是对方要求不高,你就把她娶回来,也能替她赡养老人。”第二天,顾生母亲来到对门。只见屋内的老妇人竟是个聋子,家中一贫如洗,连隔夜的粮食都没有,全靠女郎做针线活维持生计。顾生母亲委婉地提出两家结亲、一起生活的想法,老妇人似乎有些心动,便去和女儿商量。女郎听后却默不作声,看起来很不高兴。顾生母亲只好回家,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疑惑地说:“这女子难道是嫌弃我们家穷?她既不说话也不笑,容貌艳丽却冷若冰霜,真是个奇怪的人!” 母子俩只能暗自猜测、叹息。有一天,顾生正在书房坐着,一个少年前来求画。这少年容貌俊美,只是神态颇为轻佻。顾生询问他从哪里来,少年回答说是邻村的。此后,少年每隔两三天就来一次。两人渐渐熟悉起来,少年说话也越来越随便,顾生还曾亲昵地抱过他,少年也没有怎么抗拒,两人关系变得十分亲密。一次,女郎从门前经过,少年一直盯着她看,问顾生她是谁。顾生说是邻女。少年说:“长得这么艳丽,可神情怎么如此可怕?” 不一会儿,顾生走进屋内,母亲对他说:“刚才那女子来借米,说家里已经一整天没生火做饭了。这姑娘十分孝顺,穷成这样真是可怜,咱们应该多帮帮她。” 顾生听从母亲的话,背着一斗米去女郎家,转达了母亲的心意。女郎收下米,也没有多说感谢的话。此后,女郎经常到顾生家,看到顾生母亲在做针线活,便主动帮忙,在顾家的堂屋里进进出出,像顾家的媳妇一样操持家务。顾生对她愈发感激,每次得到别人送的食物,都会分一些给女郎的母亲,女郎对此也习以为常。后来,顾生母亲的隐私部位长了毒疮,日夜痛苦地号哭。女郎时常到床边探望,为她清洗伤口、敷药,每天都要做三四次。顾生母亲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可女郎却丝毫不在意脏秽。顾生母亲感叹道:“唉!要是能有像你这样的儿媳,我就算死也安心了!” 说完便悲泣起来,女郎安慰她说:“您儿子如此孝顺,比我和母亲孤苦伶仃的要强百倍。” 顾生母亲又说:“这些端水送药的活儿,哪是孝子能做的?而且我年纪大了,还担心没法延续顾家的香火呢。” 正说着,顾生进来了,母亲哭着对他说:“这姑娘帮了咱们太多,你可千万别忘恩负义。” 顾生连忙向女郎伏地拜谢。女郎却说:“你敬重我母亲,我都没谢你,你何必谢我呢?” 从此,顾生对女郎更加敬爱,但女郎举止依旧生硬,让人不敢有非分之想。有一天,女郎出门时,顾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女郎忽然回头,对他嫣然一笑。顾生喜出望外,急忙跟到她家中。顾生向女郎表白心意,女郎没有拒绝,两人共度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事后,女郎告诫顾生:“这种事只能有一次,不能再有下次。” 顾生没有回应,默默地回了家。可第二天,顾生又想约女郎,女郎却一脸严肃,头也不回地走了。之后,女郎还是经常来顾家,可每次和顾生相遇,她都冷若冰霜。顾生要是和她开个小玩笑,她就会用冰冷的话语回应,让人心里发寒。有一天,女郎在没人的地方问顾生:“最近来的那个少年是谁?” 顾生如实相告。女郎说:“他好几次对我举止无礼。看在你和他关系好的份上,我才一直没说。你去告诉他,要是再这样,他就别想活命了!” 晚上,顾生把这话转告给少年,还劝他:“你一定要小心,她可不是好惹的!” 少年却不屑地说:“既然不好惹,你怎么还私下和她有来往?” 顾生连忙辩解自己没有。少年又说:“要是没有,那些暧昧的话你怎么会知道?” 顾生无言以对。少年接着说:“你也帮我带句话,让她别假惺惺地装样子,不然我就把这事宣扬出去。” 顾生听了十分生气,脸上明显露出怒色,少年见状便离开了。一天晚上,顾生正独自坐着,女郎突然来了,笑着说:“看来我和你缘分未尽,这或许是天意吧。” 顾生欣喜若狂,连忙把女郎抱在怀里。突然,他们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两人惊慌地起身,只见少年推门而入。顾生惊讶地问:“你想干什么?” 少年笑着说:“我来看看这位贞洁的女子。” 然后看着女郎说:“今天你怎么不怪我了?” 女郎气得眉毛竖起,脸颊涨红,一句话也不说,迅速翻开上衣,从里面拿出一个皮囊,顺手抽出一把一尺来长、晶莹剔透的匕首。少年见状,吓得转身就跑。女郎追出门外,四处张望,却不见少年的踪影。她将匕首朝着空中用力一掷,匕首发出戛然声响,光芒灿若长虹。不一会儿,有个东西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顾生急忙拿着蜡烛去查看,发现是一只白狐,已经身首异处。他惊恐万分,女郎说:“这就是你那相好的。我本来想饶他一命,可他实在是不想活了!” 说完便把匕首收回囊中。顾生拉着女郎说:“刚才被这妖物坏了兴致,咱们改日再聚吧。” 女郎却径直出门走了。第二天晚上,女郎果然又来了,两人倾诉衷肠。顾生好奇地问她的法术,女郎说:“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你要严守秘密,泄露出去恐怕对你不利。” 两人还谈到嫁娶之事,顾生说:“我们都有夫妻之实了,是不是该考虑正式成亲?” 女郎却说:“我们同床共枕,又相互扶持,这不就是夫妻吗?何必再提嫁娶?” 顾生又担心地问:“你是不是嫌弃我穷?” 女郎回答:“你穷,难道我就富有吗?今晚来找你,就是因为可怜你家境贫寒。” 临走时,女郎叮嘱顾生:“这种苟且之事不能经常做。该来的时候我自然会来,不该来的时候你强求也没用。”此后,每次顾生想和女郎私下说说话,女郎总是躲开。但她还是会帮顾家料理各种事务,衣服破了她帮忙缝补,柴火烧完了她帮忙准备,就像顾家的媳妇一样。几个月后,女郎的母亲去世了,顾生尽全力帮她料理了后事。女郎从此独居,顾生心想她一个人独居,自己或许能和她再续前缘,便翻墙进入她家,隔着窗户频频呼喊,可女郎始终没有回应。顾生透过窗户一看,发现屋内空无一人,门也锁着。他心里暗自怀疑女郎是不是和别人有约。晚上他又去了一次,还是同样的情况,于是他便在窗台上留下一块玉佩后离开了。第二天,顾生在母亲那里和女郎相遇。出来后,女郎悄悄跟在他身后说:“你是不是怀疑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有些事不能说出来。现在我想让你打消疑虑,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有件事得麻烦你赶紧帮忙。” 顾生忙问什么事,女郎说:“我怀孕八个月了,眼看就要临盆。可我现在名不正言不顺,能为你生下孩子,却没办法抚养他。你偷偷告诉你母亲,找个奶妈,就说是收养的孩子,千万别说是我的。” 顾生答应下来,并把这事告诉了母亲。母亲笑着说:“这姑娘真是奇怪!之前求亲她不愿意,却和我儿子私下有了孩子。” 不过母亲还是很高兴地按照女郎的计划准备着。又过了一个多月,女郎有好几天都没出现,母亲有些担心,便去她家查看。只见她家大门紧闭,一片寂静。母亲敲了很久的门,女郎才蓬头垢面地从里面出来。她打开门让顾生母亲进去后,又立刻把门关上。顾生母亲走进屋内,听到床上有婴儿的啼哭声,惊讶地问:“孩子出生多久了?” 女郎回答:“三天了。” 母亲抱起孩子一看,是个男孩,而且长得天庭饱满。母亲高兴地说:“你已经为我顾家生下孙子,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以后可怎么办呢?” 女郎说:“我有自己的苦衷,实在不敢告诉您。等晚上没人的时候,您就把孩子抱走吧。” 母亲回家后和顾生说起这事,母子俩都觉得十分惊奇。晚上,母亲便去把孩子抱回了家。又过了几个晚上,将近半夜的时候,女郎突然来敲门。她手里提着一个革囊,笑着对顾生说:“我的大事已经办完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顾生急忙询问原因,女郎说:“你母亲对我的照顾,我一直铭记在心。之前说‘可一而不可再’,是因为我想报答你,并不只是男女之情。我看你因为贫穷一直没能成家,便想为你延续香火。本来想着生一个孩子就够了,没想到又怀孕了,只能破戒再来一次。现在我报答了你的恩情,也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没有遗憾了。” 顾生又问:“你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女郎回答:“是仇人的脑袋。” 顾生打开袋子一看,里面的人头须发交错,血肉模糊,吓得不轻,便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女郎说:“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怕事情泄露。现在事情已经办妥,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浙江人,父亲曾是司马,却被仇人陷害,家产被抄没。我带着老母亲逃出来,隐姓埋名已经三年了。之前没立刻报仇,是因为母亲还在;母亲去世后,又因为肚子里有了孩子,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之前晚上出门,是去熟悉仇人的行踪和他家的路径,怕出意外。” 说完,女郎便要出门,又叮嘱顾生:“你要好好照顾咱们的孩子。你福薄命短,这孩子将来能光大门楣。这么晚了,别吵醒老母亲,我走了!” 顾生还没来得及询问她要去哪里,女郎就像闪电一样一闪而过,瞬间消失不见了。顾生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满是叹息和失落,仿佛丢了魂魄一般。第二天,他把这件事告诉母亲,母子俩只能感叹世事奇异。果然,三年后顾生就去世了。而他和女郎的儿子,十八岁时考中了进士,一直孝顺地侍奉祖母,为她养老送终。异史氏说:“只有家中有侠女,才可以豢养娈童。不然,你喜欢那美貌少年,就会招来像白狐这样的祸端!”

记住小说阁地址:xsg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