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伤疤(1 / 1)

赶路的日子总是千篇一律的无聊,时间仿佛暂停在了日复一日的马车里。

他们离开洛津大约已一周,随着离繁华的城市越来越远,找到一家还不错的客栈已经成了难得的体验。

苏羡一行人终于赶在日落前进了兴平镇,这个镇子不大,但是附近唯一一处还算热闹的地方。

晚饭过后,苏羡倚在客栈的床榻上,让自己快被颠散架的一把骨头得以喘息。

“好竹影,分给姐姐一口尝尝。”

霜藜提着药箱来到苏羡的房间,看到捧着一块雪白糕点正要下嘴的竹影。

竹影撇撇嘴,轻哼一声,却还是将手里的糕点一掰为二,递给了霜藜更大的一半。

霜藜没有伸手,只笑眯眯张开嘴望着她。竹影无奈上前,把花生糕塞进了这个喜欢逗弄人的霜藜嘴里。

“夫人,我去叫热水。”

竹影轻车熟路出了门,习惯了每次夫人换药时都会找借口把她支开。

“夫人,其实我觉得你支开竹影也没用,她会特意看换完药后我端出去的盆里的水,根据水被血染色的程度来判断你的伤势。”

“最开始的那几天,她看到后总是眼泪汪汪又强忍着。”

霜藜熟练地摆开屏风,去解苏羡肩头纱布上的结。

“是啊,她心思细,也聪明。”苏羡毫不费力就能想象出霜藜口中那个强忍泪水的竹影,轻笑道,“所以还是想尽量让她少看见些这种场景。”

“也是,对她来说还是冲击大了些。”霜藜轻手轻脚地拆开旧纱布,“伤口愈合得还算不错,终于开始结痂了。”

霜藜在肩头的伤口处撒上药粉,看到她仍有些肿胀的肩胛处轻叹:“夫人,您真能忍,每天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没那么夸张。”苏羡笑着回应,突然听到身后霜藜轻嘶一声,“你怎么了?”

霜藜感觉腹痛如绞,有些尴尬地嗫嚅道:“……好像吃坏肚子了。”

她感觉脖子也有些痒,后知后觉地想起被自己囫囵吞下的半块糕点里有碎果仁的口感,试探道:“夫人,竹影手里拿的糕点里可有花生?”

“花生糕里自然有花生。”

苏羡不知霜藜为何突然问这个,转过头看她,就见她哭丧着脸,嘴边和脖子上起了几小片红斑,像是过敏。

“你还好吗?”

霜藜点点头,又摇摇头,捂着肚子道:“没什么大事,不过今晚也不得安宁了。报应来得如此快,早知道就不逗竹影了!”

见她忍着腹痛有些狼狈却还在开玩笑,苏羡忍不住弯起嘴角:“你先去解决你的问题,晚些再回来帮我包扎吧。”

本还想强撑着的霜藜腹部又是一阵绞痛,已经顾不得什么委婉的她慌慌张张说了声“多谢夫人!”匆匆离去。

客栈大堂内,正与风翎谈着明日行程的江涣时不时注意着苏羡所在屋子的情况,就见霜藜面色凝重步履匆匆地从房间出来。

江涣心一沉,中断了风翎的汇报,大步往楼上去。

客房并不算大,担心苏羡出了什么事的他步伐很急。

是以当苏羡听到脚步声笑着调侃霜藜时,江涣虽从她的声音反应过来她应当一切都好,却已经来不及收回步子。

江涣站在屏风旁,与转过身来的苏羡面面相觑。

她的上衣半褪,右侧的肩头裸露在外,一只手虚虚拢住衣服前襟,防止它彻底滑落下去。

江涣下意识就要道歉躲开,可当她那休养了半个月依旧狰狞的伤口闯入他的视线时,他的脚步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

“是你啊,夫君。”苏羡坦然地与他打招呼,浅浅笑着,“来得正好,你会包扎吗?”

江涣强迫自己收回盯着她伤处的视线,喉头滚动两下却没能顺利开口,只好点了点头。

“那你来帮我一下,我担心竹影快要回来了。”

“好。”

江涣胸口发闷,心脏像是被什么揪着,从嗓子里挤出的声音发哑。

他缓步走上前,创口更加彻底地暴露在他眼前。

紫红色的血痂歪歪扭扭缝合着她肩头那道被什么深深撕裂的伤口,黄褐色的药粉敷于其上,让它看起来像是土地大旱时地表龟裂出的一道深沟。

而她的肩胛处,大面积的青紫色斑驳着占据了原本白皙的肌肤,仍微微肿胀的边缘处是一片青黄。

蝴蝶骨的位置上有一小处凹陷,像是羽翼被剪去了一角。

江涣的手指微微颤抖,在空气中停滞着始终不敢下落。

他咬紧牙关,指腹轻轻落在她的皮肤上,力气轻得连羽毛都不会被惊扰。

“你的手好凉。”

苏羡不知背后人的表情,语气轻松地笑。

“很疼吧?”

江涣的声音带着几不可察的轻颤,眼前重新闪过他抱着晕倒的她时,手上满是濡湿的鲜血的画面。

他知道她伤得很重,但出于那些男女大防的训诫,他从未真正正视她的伤口,他总是听霜藜讲,听大夫讲——他以为他很清楚她伤势的情况。

江涣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努力让自己声音保持平静。

“不疼。”

苏羡摇摇头,她咽下了后半句——江涣微凉的手指落在她背上时,会激起她带着颤栗冲动的痒意。

“骗子。”

他的声音同他手上的动作一样轻,像是在水面点过的蜻蜓。

“好吧,伤口还有一点疼,不过已经好很多了。”

江涣沉默着用纱布覆上她的伤口,指尖偶尔擦过她的肌肤。那种若有似无的痒意让苏羡微微绷直脊背,时间被拖得格外漫长。

“真的不怎么疼了。”

此时的沉默也比以往更加难以忍受,苏羡低低开口。

江涣轻叹一声,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后颈:“夫人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以后夫人口中此类的话都不可信。”

苏羡咽了口唾沫,正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身体突然轻轻颤了一下。

似乎看不到的地方感觉总是格外敏锐,苏羡感受到他的指腹绕过创口,落在了脊背中间,划出一道不长不短的距离,好似在描摹什么。

他的力气稍重了些,却依旧如尘如烟飘过。

苏羡听到他的声音轻柔地落在耳边,原来极致的温柔有时也能让人感觉折磨。

“夫人身上这道疤痕,又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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