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是这份情意,德妃在御书房外跪了那么久,却等来这样一个结果的时候,就快尽了。
她跟着皇上二十几年,现如今被被人害到了这副境地,难以翻身。慕阙今日来见自己,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就已经说明了一件事情。
那个小方子背后的人真的不简单,将整件事策划得天衣无缝,慕阙想要查,也未必能查到什么。
而现在另外一个突破口吴婕妤,还被小方子给杀死在天牢里面,所以恐怕走寻常路,是不能洗清她的冤屈的了。
所以她才将翠漪将那封信交给了慕阙,那已经是自己最后的底牌。
那封信上写的东西并不多,最开始慕阙见到上面的指令,真的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当他继续往下调查下去,心中却越来越没底。
调查出来的事情,明显已经牵扯到了一桩陈年旧案,而是最起码是十几年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自己还不到十岁,被德妃保护得很好,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加上后来这件事被全线封锁了消息,知道的人全部都是死的死,放逐的放逐,所以哪怕有些妃子还知道些皮毛,却还是只字不敢提及。
能有这样能力的人,除了皇上,慕阙想不到第二个。
所以德妃这是想让他去调查父皇,从而用那件事要挟父皇?
慕阙觉得,德妃真的是疯了。她是不甘心输,但是父皇却也不是好拿捏的人,她就算是能用这件事逼父皇退让一次,那下一次呢?父皇再逮到机会,肯定不会再留情了。
于是慕阙这次来,是为了劝德妃才来的。
“那封信,儿臣看到了。”慕阙在牢房门口,低下了头,声音也有些低沉:“但是母妃,儿臣只调查了一点,就没敢再调查下去了。”
德妃听到他第一句话还有些满意,但是后面一句,却已经皱起了眉头来。“为什么不继续调查下去?本宫不是在信中,都已经将指令写得清清楚楚了么?堂堂端王,众人所公认的天之骄子,是不是太瞻前顾后了些?”
慕阙猛地抬头,深邃地眸子盯着德妃,声音有些发紧:“是,儿臣是在瞻前顾后。母妃,您若是不怕那件事,为何这十几年,眼看着真相就在您面前,却没有亲手揭开它?您明知道,这件事被捅破,将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父皇震怒,恐怕会有更严厉的责罚手段等着咱们!所以这件事,儿臣劝您,还是放下吧,总会有其他的办法的。”
“其他的办法?”德妃嗤笑:“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办法?本宫现如今已经是穷途末路,不威胁皇上,还怎么自救?老七,但凡有一点办法,本宫都不想去碰那么恐怖的东西,你不知道,十几年前的宫中……是怎样的血流成河……”德妃现在说起那些往事,都觉得胆战心惊。
她也想多活两年,所以始终控制着她的度,权衡着后宫。但元锦玉一来,就把她的一切都给打破了。
慕阙说的那些,难道她没想过?皇上哪怕是这次饶过自己,恐怕自己也没几年好活了。
但那有什么?她要是不动手,连几年都活不成了!这个道理,慕阙怎么就不明白!
于是德妃再一次道:“老七,你从小到大,母妃没有命令过你什么,但是这一次,你必须按照母妃说的来。你再这么拖下去,下一次来看到的,可能就是本宫的尸体了!”
“母妃!您不要说这样的话!”慕阙也着急,之前哪怕是上战场,被敌人包围的时候,他都没感觉到事情有这么棘手。
正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亲人,是自己最在意的母妃,他才会瞻前顾后啊!
德妃的眼睛也红了,身子往前探着,她没什么力气,已经站不起来了,整个人都有点油尽灯枯的样子,她伸手抓住胸口的衣襟,喘息都有些费力:“是不是因为宁王妃?因为那个贱。女人,你才不下去手?”
慕阙凝视着德妃:“母妃,这同宁王妃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德妃更加激动:“本宫只要能活着出去,第一个就是要弄死元锦玉!反正威胁皇上,本宫也别想有什么好下场了,在死之前,本宫肯定要先拉着她垫背才行!今日你若是认本宫这个母亲,就一切都按照本宫说的去做!”
慕阙痛心又无奈,直接就跪了下来。
他心中是极为复杂的。就像是德妃说的那样,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他根本就查不到有力的证据,去证明母妃的清白。
可难道真的要像是她说的那样,去威胁皇上么?将十几年前的往事公诸于众,小则京城,大至大周,很有可能都会动荡的!他就算是不为了皇上的颜面,不为了父皇着想,也要为了这大周的万里河山想一想啊!
自古忠孝难两全,他现在又该如何抉择?
还有元锦玉,他私心上觉得她不会这般的阴险到编了这么一出大戏,骗皇上,陷害母妃,但是元锦玉和他又没什么交集,他该怎样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
救母妃,就是忤逆皇上,不救母妃,她又会死,这到底该怎样抉择?
慕阙虽然跪得笔挺,但整个人都充满了沧桑之感。他从来都不知道,作为皇室中最优秀的皇子,他有天,也会遇到这样令人无力的境地。
“母妃……您让儿臣再想一想,再给儿臣一段时间……儿臣没有被宁王妃迷惑,儿臣只是担心你……”
“你骗谁呢!”德妃终于愤怒了,或许说,她一直都是压抑着怒火的:“当初若不是相爷将元锦玉先许配给了宁王,或许你都已经将她给娶回来了吧!好不容易她成婚了,你才和端王妃和好了几个月,现在就又这样,你将你的王妃置于何地,你又对得起本宫吗!”
慕阙也格外焦躁,不知不自觉便提高了声音:“母妃!儿臣没有这么想!”
德妃终于快崩溃了,坐在牢房中,声音哽咽:“可是母妃现在都要死了,你就答应了母妃这件事又如何?难不成,母妃在你心中真的没有你的王位重要?再说了,就算是将这件事捅出来,你怎么就知道本宫没有办法在之后的争斗中保住自己?生在皇家,本就是一场豪赌,你有太多身不由己的时候,反正都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你还有什么狠不下来心的!”
慕阙看着这样的德妃,也终于是心软了,他坚挺的脊背,似乎慢慢被什么东西给压弯了一样,最终的声音,也是在嗓子中挤出来的:“……既然……这是母妃您的心愿,那儿臣必定会为您达到。”
德妃眼中露出了一丝欣喜,慕阙站起身准备离开,她看着她的背影,终于轻叹一口气劝着:“你同宁王妃,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该放手了。”
慕阙听到她这话,手反而慢慢地攥成了拳头,身子僵直了许久,他才回答着:“母妃,儿臣早就已经放手了。”
他说的这句话声音有多轻,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德妃也只是凝视他的背影,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再说。
都说皇家多薄情之人,可是为什么她看自己的儿子,却深陷泥沼,不能脱身呢。
……
元锦玉依旧在翠微宫中呆着,这几日,她几乎都没出门,林清雨来了几次,也被粉黛给拦住了。林清雨知道现如今是多事之秋,元锦玉是不想让自己被牵扯上,一时间心中有些酸涩。
于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关心,就总是派晴竹去给元锦玉送些东西,多是首饰玉器一类的。
元锦玉自然是收下了,反过来,让粉黛也送去些什么。
站在床边,她看向远处的天空,问着粉黛:“今日端王去宗人府了?”
慕阙和德妃能说些什么,元锦玉其实还挺好奇的,奈何慕阙防人太严,她的人半点消息都没打听到。
粉黛的伤好了一些,但身上还是缠着纱布,不过在衣服里面,也看不到。她恭敬地回答着:“是的。”
“去了也好。”元锦玉本来就对慕阙有些心软,这一点,连慕泽都看出来了。
而这件事,她也在等一个结果,若是慕阙真的执意听了德妃的话,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举起手中的茶杯,她慢慢地茶倒在了窗下,随即才轻声道:“今天似乎还是吴婕妤出殡的日子?”
吴婕妤虽然有罪,但是皇上还是没有做出剹了死人封号这种事,所以她还是以婕妤之礼被送出宫的,不过她不能进皇陵,皇上只是让人给她选了另外一处风水还不错的地方。
粉黛再次应着:“是的,娘娘。”
其实这些事,元锦玉都知道,她现在不过就是想和人说说话而已。
意识到自己在用这种行为,缓解心中的压力,元锦玉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她重新将手中的茶杯放了回来,想到了那晚审讯吴婕妤时说的话。
吴婕妤将线索给了她,她却还没来得及求皇上,吴婕妤就已经被小方子给杀死在天牢中了。
众人只以为,那是一场意外,其实若是元锦玉不想让吴婕妤死,她怎么会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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