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我在外面等你。”孟景珩回应完莫念后,抬步离开了停尸间。
莫念这才伸出手,环抱住了莫雨扬冰冷的身体:“哥,我总算明白你说的‘太迟了’是什么意思了,如果早知道你会走上这条路的话,我一定说什么都要让妈想起你。”
想到他哥离开乡下的那一天,特意叮嘱他的那一番话,还有在他们母亲床前磕的那三个响头,莫念鼻尖一酸,用手轻轻摇了摇他哥的身体,呢喃道——
“哥,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不想当什么小男子汉,我只想当你的小尾巴,永远跟着你的步伐。”
说着,终于全线崩溃的哭了起来:“爸已经死了,妈……又变成了那样!现在你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见自己的眼泪不小心落到了莫雨扬的脸上,莫念连忙伸出指尖为他抹去,但旧的刚抹掉,又滴了新的上去,一时间,莫念倍感无助:“哥,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向妈交代?她还等着抱孙子呢……”
没人能给他答案。
莫念盯着莫雨扬看了许久,久到眼睛痛的都受不了的时候,莫雨扬还是维持着那张安详的面容,仿佛自杀带给他的不是死亡,而是新生一样。
莫念忽然将脸上的泪痕一把拭去,然后将手从白布里伸了进去,一把握住了莫雨扬的手,一字一顿的说:“哥,我想带你回家。”
……
见少年像抹游魂似的从停尸间里飘了出来,孟景珩适时的出声:“嗯?出来了?”
莫念闻言,凝神朝他看去,近乎虚脱的喊了声:“孟警官……”
孟景珩同情的看着他:“走吧,到我办公室去。”
等他们一进孟景珩的办公室,只见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两个盒饭和两瓶水,这是孟景珩趁着莫念在停尸间的时候,交代路过的属下去食堂打来的。
“赶了这么远的路,你应该饿了吧?”孟景珩将食物和水分成两份,一份留给自己,一份推给莫念:“随便吃点吧,之后还有很多事等着你自己扛。”
莫念扯了扯开始干裂的嘴唇,低哑的回了声:“谢谢,我不饿。”
“那要不喝点水?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妙。”
孟景珩说着,替莫念拧开了瓶盖,然后递到了他的眼前:“如果你不吃不喝的话,我怕我还没讲完你哥的事,你就晕过去了。”
闻言,莫念终于抬起垂在桌子底下的手,接过了矿泉水。
他的本意只是想小小的喝一口,没想到嘴唇刚碰到瓶口,便不受控制的啜饮起来。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只见一瓶400ml的矿泉水已经见了底,他不禁有些难为情的看了孟景珩一眼。
孟景珩笑看着他:“还要吗?”
“不要了。”莫念低语。
孟景珩说:“那吃饭吧。”
莫念摇头:“有水喝,已经够了。”
孟景珩问:“你多久没吃饭了?”
莫念抿唇不语。
“好吧,随便你。”孟景珩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关于你哥,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咨询我,好了,开始吧。”
莫念于是问:“对外,我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孟景珩说:“他是个名副其实的软饭男。”
见莫念露出不悦的神情,孟景珩双手交叉放在办公桌上,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如果你连这个都无法接受的话,那想必接下来的,你更加无法接受。”
莫念微微敛眸,以此来掩饰随时会从眼睛里跑出来的情绪:“麻烦您继续说下去。”
孟景珩接着说:“你哥先是利用他前女友进入建辉地产,再是劈腿娶了前女友的妹妹,后来又下毒谋害了他的岳父,而他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报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仇。”
莫念难以置信的问:“报仇?我哥有什么仇好报的?”
关键是,什么叫做“根本就不存在的仇”?
他实在是听糊涂了。
孟景珩说:“你们的父亲是因为一个意外去世的,对吧?”
“对。”莫念应了声后,联想到什么的问:“难道我哥他……”孟景珩肯定了莫念欲言又止的猜测:“没错,他正是为了替父报仇,这才想方设法的进入你们父亲当年工作过的建辉地产,接着一步步的执行他的复仇计划,而他的岳父正是建辉地产的老总,也就是他以为
的杀父仇人。”
莫念着急的回忆道:“可是我妈清醒的时候跟我们说过,我爸的死不是人为的!是他自己命不好,才会掉到桥下淹死的!我还听我妈说过,
后来工程的负责人亲自上门送来了抚恤金,我以为我哥早就接受这个事实了,没想到这些年来,他自己一个人默默的筹划了这么多,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孟景珩说:“这也不能怪你,你们父亲去世的时候,你还很小吧。”
莫念黯然的“嗯”了一声。
孟景珩说:“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正常的,不用过分苛责自己。”
莫念闷闷的说:“我哥总是这样,什么困难都选择自己去扛,也许在你们眼里,他是个靠女人的软饭男,但在我心里,他却是一个顶天立地,愿意为了我和我妈付诸一切的男子汉!”
孟景珩听后,点了点头:“我们立场不同,看法自然不同。”
“所以我爸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的?”
“我刚才说了,你哥在报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仇,他的一意孤行伤害了不止一个人,这成了他自杀的主要原因。”
闻言,莫念苦笑了一声:“那……那些被我哥伤害过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孟景珩说:“有的过得很好,有的过得生不如死,有的是差点死了。”
他这话,分别指代白童惜、白苏和白建明。
闻言,莫念难掩愧疚的说:“对不起!”
孟景珩说:“对不起他们的是你哥,不是你,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不然也不会凭空跟你说这么多,还招待你。”
末了,又道:“莫念,我希望你清楚一点,你哥的死是自愿的,没人逼他,希望你不要像你哥一样,把怨恨转嫁到他人的头上。”
莫念怔了下后,点了点头:“我明白,我来这里,是来弄清楚我哥自杀的真相的,您如今已经给了我,我该感谢您才是。”
孟景珩欣慰的“嗯”了声。
“孟警官,”莫念在这时提到:“我可以申请把我哥的遗体移回乡下安葬吗?我想让他……落叶归根。”
“可以是可以,”孟景珩先是赞同,再是道:“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要知道,莫雨扬除了是你哥外,还是白家的上门女婿。”
莫念喃喃:“您的意思是……白家也会来认领我哥的遗体是吗?可是他们不都被我哥狠狠的伤害过吗?还会愿意接纳我哥吗?”
孟景珩说:“这就要等他们那边的答复了,我现在无法给你确切的回答。”
“我明白了。”莫念说:“反正指导员批了我半个月的假,我有时间等他们的答复。”
孟景珩不得不称赞眼前的少年有着一颗剔透的心,事实上,他大可以把莫雨扬的尸体争到手的,但这样做,等同于把白家拒之门外,他们两家本来就有恩怨,要是还这么做的话,怕是会雪上加霜。
莫念在这时呢喃道:“如果白家的人愿意来认领我哥的遗体的话,想必我哥泉下有知,也会感到高兴的吧?”
“我想他会的。”孟景珩说。
“其实我哥这次回乡下,我能感觉到他的改变,不然他也不会让我不要成为他那样的人,只是当时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我这个弟弟,当的可真是太失败了……”莫念自责的垂下了头。
*
孟景珩在局里给莫念做思想工作的时候,孟沛远也没闲着,亲自带着莫雨扬自杀的消息前去告知白建明和慕秋雨。
其实他大可打一通电话了事的,但这样做未免不够郑重,便亲自前往了。
在听他说完这件事后,两位老人家都惊呆了,他们谁都不曾想过要让莫雨扬去死,最多最多也只是希望他坐一辈子的牢罢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沛远?莫雨扬真的已经自杀身亡了?!”
“是的慕阿姨,我哥说的,能有假吗?”
闻言,慕秋雨怔怔的流下了两行清泪,嘴里则说:“我该说他罪有应得吗?做了那么多坏事,终于遭到报应了……”
孟沛远搞不懂她这是悲从中来还是喜极而泣,也许都有吧。
相反,白建明则显得很沉默,上了年纪的男人更懂得怎么隐藏情绪。
孟沛远没有打扰他们,把该说的都说完后,便静悄悄的离开了。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白苏。
戴润为他打开病房门的时候,白苏正站在窗户前,眺望着远方。
可能是开门的动静惊扰了她,她忽然转过身来,在看到是他时,脸上起了防备之色。
“是你!你来干什么?”孟沛远双手插兜,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冲她说:“莫雨扬死了,你有兴趣去给他收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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