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蕤,玉蕤啊!
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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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四格和门上的太监们合力拦着,可是皇贵妃昏倒终是大事,那门上的首领太监不敢再隐瞒,这便匆忙跑进内去,将此时禀报给了皇太后。
皇帝还在呢,听见也是急忙站起。
皇太后冷冷瞟着皇帝,“瞧你,真是牵心连肺啊!依我瞧着,便是你这会子跟我说的都是雅尔檀,可是你心里记挂的还是这个汉姓女!”
雅尔檀便是小钮祜禄氏的小名儿,满语的意思为“娥眉花儿”。
因皇帝在六月初二日,才将那小钮祜禄氏给带进畅春园来,故此这几日皇帝来畅春园请安,自是说话都不离小钮祜禄氏。
便连今日,尽管皇帝也听说了瑞贵人落水的事儿,皇帝也只是淡淡扬了扬眉,吩咐叫仔细打捞罢了,并未多问一句,也没亲自去看。
皇帝依旧在皇太后跟前,只说小钮祜禄氏的事儿,讨皇太后欢喜。
若不是皇帝如此,皇太后早亲自下旨,直接发落了玉蕤的父亲德保去——终究德保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如今身为总管内务府大臣。这便是皇室的家奴,不同于普通的前朝大臣,皇太后想治罪,是谁都拦不住的。
可是这会子,一听见婉兮在外头昏倒了,皇帝这便牵肠挂肚去,也没心思再提雅尔檀了,皇太后这才真是又怒火中烧起来!
从前以为,那汉姓女凭的就是比皇帝小十六岁,皇帝贪图年轻新鲜罢了;可是如今这汉姓女也三十九岁了,绝对不再年轻,更别说什么新鲜去了;可是皇帝放着比他年轻三十七岁,更为年轻新鲜的雅尔檀去,竟还一颗心都只悬着那汉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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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母亲的话,皇帝堆了大半天的笑脸,这便终于堆不住了。
他静静敛起眉眼,神色之中涌起疏离和清冷来。
“皇额娘既如此说,那儿子若不如此办,倒是不孝了。儿子原本忖着,明日就是皇贵妃的册封礼,儿子也正好正式进封了雅尔檀去。”
“可是眼下,儿子倒是改了主意了——先叫雅尔檀回她母家学规矩去吧!等什么时候,儿子想起来了,再叫进宫不迟!”
皇太后陡然一惊,“皇帝,你!又岂有如你这般的?”
皇帝淡淡道,“既然尚未进封,更未有侍寝,那之前的一切便只是留宫居住,不过是‘复看’的过程罢了。留宫居住之后,复看再被撂牌子的,也不少见。故此儿子这般做,并未违反了祖宗规矩去。”
“再说,她阿玛爱必达,虽说曾为总督,可是已然革职,送去伊犁效力。这样的罪臣之女,儿子觉着也不宜就留在后宫了。皇额娘说呢?”
皇太后咬牙道,“皇帝,你倒好意思说!你这般叫留宫,已是预备要正式进封的,忽然又叫送回母家去——你若想不起来再将她迎回宫里来,那她这辈子就也同样不能再嫁人!皇帝,你这是要毁了这丫头一辈子去不成?”
“至于她阿玛爱必达,就是再革职,可是这也抹杀不了她母家祖上的功勋!别忘了,她先祖可救过太祖皇帝的命!那是开国五大功臣之一!没有她们家,又哪里有咱们爱新觉罗子孙如今的江山?!”
皇帝淡淡扬眉,“皇额娘教训的是。儿子没说不叫她进宫,儿子也自然不会忘了此事……儿子只是叫她先回母家,再与家人团聚些日子。等儿子想起来了,自然还会迎回她来!”
皇帝说罢向皇太后又行大礼,“皇额娘体谅儿子,儿子必定不忘皇额娘今日的教诲!儿子先行告退,过几日再来给皇额娘问安!”
皇帝说罢就朝外去,三步并作两步,身影随即不见。
皇太后望着那已经不见了的背影,也是哀哀地叹口气,“凌之啊,你瞧瞧,这就是你们的皇上!都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跟我这个当娘的这么置气!原本说得好好儿的,这才几天就翻脸不认账了?说将人给撵回家去,就立时不犹豫了……”
“他这是啊,用那无辜的丫头,来要挟我啊!”
永常在也没想到皇上忽然就恼了,一听皇贵妃在外昏倒,皇上硬是将这些天刻意讨好的前功都给抛弃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皇太后母家的晚辈忽然就又不能留在宫里了,永常在心下总归是欢喜的。
永常在这便上前道,“皇太后又急什么呢?皇上至孝,天下共知。总归便是眼下那雅尔檀姑娘不能留在宫里,却只要有皇上与皇太后这句承诺,皇上也总不能赖账不是?”
“再说了,小妾倒是觉着皇上的话说的自有道理——谁叫爱必达这会子被送去伊犁效力呢?这会子乌什的叛乱还没平定,爱必达也就还没立功呢,皇上这会子将一个罪臣之女给迎进宫里来,总归好说不好听不是?”
“小妾还是觉着啊,皇上其实不是故意惹皇太后您不高兴,皇上其实是深谋远虑——皇太后您想啊,就凭乌什那群乌合之众,他们便是能从二月间折腾到现在,难道还能从今年折腾到明年去不成?”
“总归乌什之乱不日就能平定,到时候爱必达也能算作将功折罪,这便顺顺当当回到京师来,赎尽了前罪去,再叫雅尔檀姑娘风风光光进宫来,那该有多好呢?!”
永常在这一番话,叫皇太后也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
半晌,皇太后缓缓点头,“凌之你这孩子也长大了,这番话说得可真有见地!嗯,说得好,我听着喜欢!”
可不是么,爱必达此时以戴罪之身在伊犁效力,若是雅尔檀这会子进宫来,带着罪臣之女的身份,那将来的日子也不好过;还不如以退为进,等着爱必达将功折罪回到京中来,那雅尔檀再顺顺当当地进宫,自然就更前途无量了!
皇太后想着这才欢喜起来,“就这么办吧。安寿,你找个妥当的人去见见雅尔檀,将这番话转述给她去,叫她安心回家等着去。总归啊,只要有我在,她自然能顺顺当当地回宫来!”
安寿蹲礼,这便要去办。
皇太后忽地招手,“叫你派出去的人,别急着走,在宫门外头也听听动静……”
安寿一愣,“主子这是……?”
皇太后摇摇头,“瑞贵人那婢子竟敢在我的园子里落水,将个屎盔子扣到我头上来!她必定是早就计议好的,就是想叫我无法治罪她的家人去……我也总得听听动静,瞧瞧她有没有旁的花样儿去!”
“她终究是……那皇贵妃宫里的人啊!谁知道她来之前,跟皇贵妃那头儿有没有安排好什么,说不定就是做好了扣儿,等着我钻呢!”
落水一个时辰,都没捞起尸身来,皇太后没亲自在水边盯着,心里总觉反倒有些不妥帖。
这里头究竟有没有扣儿,只需听听那皇贵妃是真的昏倒了,还只是装装样子,就清楚了!
还有——她的儿子,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
若她儿子也跟她藏心眼儿,那必定不会真的悲恸去。
安寿忍住一声叹息,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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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春园大宫门外,皇帝大步流星而来。
婉兮软软躺在宫门旁值房内,皇帝直接入内,抱住婉兮。
“九儿!”
婉兮终于幽幽醒转,睁开眼见皇上来了,抬眸忙看一眼皇上的身后——没有,没有她要来找的人啊!
“皇上,玉蕤呢?”婉兮捉住皇帝衣袖,“玉蕤也来给皇太后请安了,皇上难道没在里头遇见她么?皇上您怎么不把她一起带出来,怎么不叫她一起回来啊?”
“我还等着玉蕤,等着玉蕤给我更衣,试过那皇贵妃的冠服去呢!她还不回来,我就没法儿试那衣裳了——别人都不行,谁都比不上玉蕤的手快心细,我必须得等玉蕤回来啊!”
皇帝阖上双眼,紧紧抱住婉兮,给了婉兮支撑。
可是皇帝的神色却不是婉兮想象中的模样。
皇帝的神色有些清冷,甚或,有些不满。
“……不说她便罢了,既说到她,朕还得说你两句!她一个小小贵人,如何就轮到她来替你给皇太后请安?你便是想找人来替你问安,你原本还有旁的好人选。或者拜托舒妃、庆妃,或者哪怕叫小七领着圆子过来,那都行啊!”
“再说朕早说过,今日是朕来给皇太后请安的日子,你们其余人就都不用来了……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婉兮怔住,退开一点,抬头定定望住皇帝。
“皇上……您在说什么啊?”
那是玉蕤,玉蕤啊!皇上怎么能说出这么狠心的话来?
皇帝却挑眉,“嗯?难道她来,你事先都不知道?噢,倒也难怪,明日就是你的册封礼,你在宫里必定忙得不可开交,这便也没留神她的去处。”
“唉,朕不瞒你,这个瑞贵人啊可惹了大祸去……一个贵人单独来给皇太后请安,已是僭越了不说;她还非好奇这畅春园里的景致,好好儿的非要走到水边去,结果,这就落了水了!”
婉兮悲恸太深,心已如死,这便怎么都无法接受皇上的言辞和态度去。
“皇上……”婉兮泪落双颊,“皇上既知玉蕤在畅春园中落水,皇上难道就当真相信她是自己落水的?”
婉兮说着强撑起来,就要给皇帝跪下。
“皇上!妾身求皇上,给玉蕤主持公道啊!玉蕤她,不该就这么——走了啊……”
皇帝却勃然大怒,“皇贵妃!你这是心疼得傻了!主持什么公道,压根儿就没这回事!”
(咳咳……咳咳……我就不多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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