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封后】。
特地赶在“九”,作为正文最后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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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三十年七月八日,皇帝奉皇太后从圆明园起銮,秋狝木兰。
这一次是婉兮第一次正式作为后宫之主,率领内廷主位、皇子皇孙随驾。
此次秋狝,随行的内廷主位,除了婉兮和皇太后身边儿离不了的永常在之外,还有:庆妃、颖妃、豫妃、容嫔,禄常在、新常在、宁常在、武常在、那常在。
皇帝这次是开恩,将这几年新封的几位常在一遭儿全都带上了。
此外,随驾的还有诸位皇子皇孙:五阿哥永琪、八阿哥永璇、十二阿哥永璂、十五阿哥;皇孙绵德阿哥、绵恩阿哥。
这当中,其余所有的皇子和皇孙均已成年,独独特别的就是今年还不满五周岁的小十五了。
连婉兮得了信儿都无奈地笑,颖妃更是抚着小十五的脑门儿笑谑道,“旁的皇子皇孙们随驾秋狝,自是能上马狩猎。可是你个小人儿哟,还没马腿高呢,你跟着去能做什么呢?”
众人都笑,反倒是小十五自己绷起脸来认真道,“儿臣可以给皇阿玛和哥哥、侄儿们查数儿!”
语琴自是凡事都维护小十五,这便也跟着认真地道,“可不是呗!我们圆子啊,现在查数儿都能查到九十多个了!想来皇阿哥和皇孙阿哥们,谁也不至于打到这个数儿上吧?”
众人这便又都笑成了一团去。
婉嫔走过来陪在婉兮身边。
婉嫔瞧得出来,自打玉蕤离去之后,婉兮直到这会子还是有些没回过神来。只要有人说话,婉兮还是有些习惯地偏首向身边,想要与玉蕤说话;可是偏首过去才发现,身边已是空了,倒叫她又闪了一下儿,脸上的笑意都有些黯然了下来。
叫婉嫔瞧着啊,这回婉兮身边没了玉蕤,倒比当年婉兮身边儿没了玉壶,叫婉兮更难过些。
终究当年玉壶走后,婉兮身边还有二妞,还有玉蕤,倒叫婉兮身边那个空当很快就被填补上了……而如今婉兮身边的玉蝉等人虽说也都得用,但是心头的分量终究是有所不同的啊。
婉嫔也忍不住心疼婉兮,只是不能说破,这便只拣高兴的说,“瞧皇上对咱们圆子这态度……倒是越发都不想掩饰了。”
婉兮倒是淡然一笑,“皇子们大都随行,叫他也跟着去玩儿罢了。”
婉嫔便道,“可是怎么没见四阿哥永珹、六阿哥永瑢、十一阿哥永瑆去?便是该带上同去的,也该是成年的皇子,反倒是这个小不点儿是最不该带去的。”
婉兮也只得告饶,“我从来都不是陈姐姐的对手……”
婉嫔轻啐一声儿,“当我信你!”
两人单独说笑了一会子,婉嫔也是捏了捏婉兮的手,“从小十六薨逝之后,皇上自是再不叫你忍受母子分离的痛楚去了。南巡带了小十五去,这回秋狝距离更近,那就自然更要带着一同去了。”
婉兮心下自是都明白,这会子也忍不住怅然又欣慰地点头,“陈姐姐提点的是。”
婉嫔又轻轻一叹,“虽说避暑山庄和木兰都近,比不得江南的千里迢迢。可是皇子随行,也是有说法的。未成年的皇子早年也是有跟着去的,可是年岁也都不小了。譬如咱们皇上跟着去热河的时候儿,都十二岁了;当年绵恩阿哥跟着去的时候儿算是最小,可也都八岁了。”
“反观咱们小十五呢,这还不到五生日呢。皇上的心啊,真真儿是昭然若揭了。”
婉兮轻轻咬了咬嘴唇。
婉嫔含笑点头,“我知道你谨慎,终究孩子还小,这会子是最怕听到这样的话茬儿去。不过咱们那位皇后娘娘如今已然倒了,你自可松口气去。”
“在这后宫里啊,除了皇后娘娘之外,便是还有那么一个两个心怀不轨的,她们一来没有皇后的位分,二来更没有皇后那个胆子,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了去。”
婉嫔的话的确叫婉兮松快下来不少。
从生下小十五之后,这几年来皇上虽说对小十五的用心越发明白去,可是皇上却也使出雷霆手段,大力荡涤后宫去。
戴佳氏死,皇后被锁入冷宫,兰贵人早已失宠,祥答应被直接降为答应……其余孝贤皇后的侄孙女,进宫只为最低的答应,毫无出头之日。
这个后宫里,经过皇上这几年的打扫,已经颇为干净,叫婉兮的担心减少了泰半去。
再盘点一番如今的情势,还能在婉兮心头压着的,也就只剩下愉妃母子了。
其中愉妃自己年岁大了,脑筋和手腕也早已比不上当年;婉兮心下隐隐最为防备的,反倒变成了永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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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都知道玉蕤不在了,婉兮这一路上难免伤心,语琴和颖妃、豫妃、容嫔四人,轮着两人一天地来陪婉兮。
婉兮自己身边儿的女子,玉萤已是出宫待嫁,婉兮便将翠鬟放在了身边儿。
因婉兮自己身边的女子,名字都取为玉字辈,翠鬟既然到了婉兮身边儿,婉兮便叫翠鬟用回了她原本的名儿去。
翠鬟本名玉英,母家姓王。
翠鬟进宫之后,因本名与玉萤有些撞,且要伺候在玉蕤身边儿,要改成“翠字辈”,这才给改的。
翠鬟心思剔透,皇贵妃主子的这个心意,虽说叫她心怀感激,不过她心下却也有些打鼓。
“……只是储秀宫阖宫上下,都用进宫后主子给改的名儿,没有用自己本名儿的。皇贵妃主子叫奴才用回小前儿的本名,倒叫奴才惶恐了去。”
“奴才还叫翠鬟就挺好的,奴才忘不了瑞主子,这便也不愿意改。奴才还求皇贵妃主子就叫奴才继续叫翠鬟吧。”
婉兮心下也是忍住一声叹息,为这丫头的聪慧,也为了这丫头的命运。
婉兮决定装傻,暂时略过问题的关键所在,是含笑解释,“你瑞主子不在了,翠袖也出宫去了,叫你再担着‘翠鬟’这名儿,到我身边儿来伺候,倒仿佛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故此我说,你这名儿啊,须得改了去。”
“不过说来也巧,你本名儿里原本就有‘玉’字,倒是现成儿的,便也不必额外再换旁的名儿去了。至于咱们宫里其他人没有用本名的,那是睡觉他们自己本来的名儿里并没有‘玉’这个字儿呢?”
翠鬟虽说心下不自在,却也说不出旁的来。
这次婉兮随驾木兰,也特地将改回原名的玉英给带上了。
这便叫她一个人担了两个人的回忆去。叫着“玉英”仿佛是叫着玉萤;而她的神态举止,又带着玉蕤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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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四日,圣驾抵达避暑山庄。
婉兮以皇贵妃之位,到了避暑山庄后,这便也挪进皇太后的行宫“松鹤斋”去,随同皇太后一同居住。
皇太后居“松鹤斋”后殿“乐寿堂”,皇帝便安排婉兮住在“乐寿堂”南边儿的“绥成殿”。
说来也巧,当年雍正爷的潜龙邸雍和宫里,也有一座“绥成殿”,内供奉佛母、度母。因着这个缘故,叫皇太后每当向南望见绥成殿,心下倒也生起不少的回忆和慈悲之心来。
小十五每日跟着语琴来给婉兮请安,便也时常都腻在绥成殿内念书。
许多年后,当小十五长大成人,皇帝便将小十五赐居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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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与皇太后一处居住,倒叫婉兮与永常在盘桓的机会多了起来。
永常在借着她阿玛四格为总管内务府大臣的便利,这便补上了玉蕤离去留下的空当。倒叫婉兮依旧对内廷之外的事,知之甚详。
这日在山庄中闲坐,永常在含笑道,“六月二十四,皇后娘娘的内侄讷苏肯给皇上写了谢恩折,这会子已经送到避暑山庄来了。他被皇上革去了侯爵,不但不敢抱怨,还要上折子谢恩来呢。”
讷苏肯这道折子,主题为“奏因皇后擅自剃发、意欲出家,颁谕削侯爵留任而谢恩”。
婉兮未委托挑了挑眉,垂眸一笑,“西北隔着远,也难怪讷苏肯直到此时,还以为皇后是剃发,是想要出家。”
永常在耸肩轻哂,“他自还当他姑妈是什么烈女子,薅头发就是剃发,撒泼耍混却成了想要出家——他自以为这谢恩折上的还算聪明,殊不知反倒拍到了皇上的马脚上。”
“怎么说?”婉兮抬眸望住永常在。
永常在“嘿”地一声,“这样明白谄媚的谢恩折,皇上看过好歹也得给三个字‘知道了’。可是这道折子,皇上却压根儿一个字的朱批都没给。显然,这道折子是白上了,皇上就当没看见,根本就不接受讷苏肯的媚上去。”
婉兮轻垂眼帘,拍了拍永常在的手,“难为你这些都替我打听来了。替我多谢你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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