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的老爷子没想到折腾了这几天,不仅没落下一分好,最终却导致自己这一方损兵折将,尤其是自己心爱的孙子,直到现在还被关在公安局,一想到这里,老爷子的眼泪都心疼的要掉下来。
他坐在往普安市赶的车上时,心里暗自打定主意,就按照老领导顾国海说的办般,不闹腾了,也不再找事了,只要浦和区这帮东西能把自己的孙子早点放出来,他们想要怎么样都行,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儿子朱家伟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老爷子。
瞧着父亲垂头丧气的表情进屋,朱家伟的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果然老爷子有气没力的坐在沙发上后,把脑袋轻轻的往沙发靠背上一靠,两只眼睛有些疲惫的闭起,口中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朱家伟立即吩咐保姆倒了一杯热水端过来给老爷子喝,亲手把水杯放到老爷子的手中后,轻声问道,爸,您这次去省城,有什么好消息没有?
老爷子摇摇头,低头啜了一口水后,看了儿子一眼,幽幽的从嘴里说了一句,此一时彼一时啊,一朝天子一朝臣,要是顾国海还在普安市当市委书记,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对我们家下这样的狠手,人走茶凉,谁也无法改变啊。
朱家伟听父亲说这种没用的话,眉头忍不住皱起来,冲着老爷子抱怨道,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现在最要紧是要先好好想想,眼下到底该怎么办?
老爷子抬头看这屋顶的天花板,天花板当初是用最好的蓝天白云图案的玻璃装饰品做成的,一眼望去说不出的清爽和大气,当初装潢这栋房子的时候,老爷子心里就总想着一句话,这天空底下,自己是主人,不管在外头自己是什么角色,至少在家里,就在这客厅里,自己说话的权威性是独一无二的。
自从退休后,他每每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抬眼看看头顶的蓝天白云图案,心里想着,好在,不管自己现在是不是在位置上了,在这个家里自己依旧是说话最有用的主。
今晚的吊顶上蓝天和白云看起来也是那么的惹人厌烦,盯着屋顶看了好大一会后,老爷子才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算了吧,事情已经到今天这种地步,咱们也只能退一步海阔天空了。
朱家伟坐在一旁等了半天,居然等到这么一句话,激动的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冲着老爷子叫喊道,老爸,您这真是糊涂了吗?要是咱们之前就同意了浦和区那帮不长眼的提出来补偿条件,早已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现在您的孙子和儿媳妇都被抓了,我又被停职了,咱们一家人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居然还是以前的结果,这怎么能行呢?
老爷子终于把眼睛从屋顶转移下来,他犀利的眼神盯着朱家伟反问道,你别光是嘴巴说不行啊,你有办法对付这帮畜生吗?翅膀没有人家硬,已经被人家逼到这种地步,居然还死不悔改,你是想要那帮人把我也弄进去蹲两年,你才会罢手吗?
听了老爷子的话,朱家伟不由愣住了,原本指望着老爷子去一趟省城后,能改变事情的局面,却没想到,老爷子不仅斗志全无,而且还变的比以往更加胆小。
朱家伟有些不甘心的口气说,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便宜了那帮狗日的,我可听庄力欧说过好几回了,这月亮湾商业圈的项目,政府可是赚大发了,到时候一个平方能卖几万块,为什么我们的补偿还是那么少,这就是强盗。
老爷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庄力欧自然是希望咱们家能顶住了,最好是事情闹的越大越好,对他来说,也可以浑水摸鱼,可是咱们跟他不一样,他一个生意人,对于名声这一块,完全可以不重视,可对于咱们一家人来说,已经再也不能出任何丢人的事情了,否则的话,咱们这个家就算是毁了。
看着父亲那充满忧虑的眼神,朱家伟尽管心里相当不情愿,却还是不得不同意父亲的诸多观点,如果连省城的老关系都不能帮家里度过难关的话,父亲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底牌跟对方继续斗下去了,除了服软低头,还能怎么办呢?
一家人的主心骨没有了斗志,底下也就没人再说出什么反对的意见来,朱家伟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的心里其实是有些怨恨父亲的独断刚行的,既然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把一件事情弄到这种地步,说句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托辞就算是完了。
自己的儿子和老婆却还被公安局和纪委关着呢。背后有顾国海从中协调了一下,秦书凯也算是给了顾国海一点面子,就在朱家的老爷子从省城回来后的第二天一大早,有人把他家的大门擂鼓样的捶的咚咚响。
保姆以为一大早的谁有什么急事找上门,赶紧一路小跑着去打开大门,站在门口的是王大奎副区长和几个拆迁办的下属。
王大奎问保姆,你们当家的在家吗?
王大奎是听从秦书记的指示过来签署同意拆迁的合同的,昨晚上,秦书记特意把他叫到办公室,嘱咐他今天一早赶紧过来把朱家的拆迁合同给签署了,省得再因为这一家子的拖拉延误了整个月亮湾商业圈的工程。
王大奎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朱家不是一直硬的像是茅坑里的石头,怎么这么快就低头了?距自己上次去朱家谈拆迁的问题,不过才三天的时间,秦书记到底是用了什么妖法,居然让朱家心服口服的同意配合拆迁了?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居然这几天秦书记一手策划的连环炮已经把朱家的一家人给哄晕了,朱家的老爷子要是再硬碰硬的这么斗下去的话,只怕后果更加严重,王大奎瞧着朱家落到今天这副地步,心里不由一阵窃喜。
说起来,他跟朱家伟算是中学同学,只不过,这层同学关系并没有帮上他任何忙,甚至有些时候,朱家伟还会在一些同学面前数落他的短处,当着众人的面给王大奎难堪。
说白了,朱家伟是个官二代,从小家庭条件比较优越,读中学的时候,仗着家里条件好,老师对他又高看几分,总是摆出一副老大的派头,要班级的所有男同学都服从他的指挥,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先经过他手才行。
王大奎的父母都是工人出身,家庭条件一般,跟这帮官家子弟就玩不到一块去,说白了,两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按理说,既然玩不到一起,那就井水不犯河水好了,偏偏王大奎的学习成绩比较好,朱家伟没事就会指使王大奎帮他做个作业什么的。
那时候的王大奎,尽管乖乖的服从朱家伟的指挥,把他的作业做的工工整整,可心里对朱家伟却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中学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王大奎因为成绩好,考上了好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当了公务员,朱家伟虽然成绩不好,也混了个私立的民办大学文凭回来,照样凭关系进了公务员队伍,仗着父亲当时还在领导的位置上,三两年一次提拔,仕途比王大奎混的还要好。
这就是生活中确实存在的一种怪现象吧,曾经有一位熟悉的高三老师当面抱怨说,现在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跟学生讲关于认真读书是不是能读出一个美好未来的话题。
在他的学生中,就有成绩相当出色的,考上了重点大学后,回到家乡因为没有人脉,只能屈尊在一家私立中学当老师,而跟这位同学同班同学中,有个当时在班级中成绩很差的,高中毕业后只上了一个大专,回到家乡后,凭借父亲的关系,成了某高校校长办公室的助理,差生的地位和收入跟学习好的同学相差很大。
这位老师感到迷惘的是,不公平的境遇让他心里很是替成绩好的学生委屈,不是说知识改变命运吗?为什么他看到的现实并非如此?
王大奎现在的心态多少是带有几分得意的,瞧着这些年朱家伟每每在同学聚会时,都是一副头昂的高高在上的模样,他心里很不舒服,却又不能把他怎么样,这次因为拆迁的问题,朱家伟一家人居然被折腾到这种地步,他作为负责处理这件事的主要领导之一,心里还是相当痛快的。
不等保姆做出任何反应,王大奎领着人径直冲进了朱家的客厅,保姆瞧着这帮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居然也没敢阻拦。
朱家伟是早就听到门口的动静了,从楼上的窗口望见王大奎一行过来,赶紧披了件外套从楼上卧室下来,下楼的时候,王大奎一行人已经进了客厅,旁若无人的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朱家伟瞧着王大奎一副趾高气昂的表情,心里感觉有些堵得慌,可现在不是自己摆架子的时候,他只能勉强主动的冲着王大奎点点头,挤出一丝笑意来。
王大奎朗声对朱家伟说,不好意思啊,老同学,清早就来打扰你的清梦,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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