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的目的地是市民公园,走路需要半个小时。平常他们或者散步,或者坐公交车,用几年的时间,差不多已经将这座城市各个地方走遍。这是姜黎的教育理念,女儿不仅要认识阳光下的这座城,也应该看到夜晚。
夏天的晚上,公园里比平常更加热闹些。各处都有摊贩,摆出来卖的基本都是些小玩具小饰品。周霏霏应着姜黎的要求,一个个指出各种商品的英文名称。
周小曼在边上听了,心底苦笑,很多名词,她闻所未闻。
她总以为是自己中学学校不如周霏霏,所以人生一步步走在下坡路上。可是现在的周霏霏才上小学四年级啊,她的英文水平就甩了自己好几条街。
不要自欺欺人了,其实你们的差距已经在无形中拉大到了,让你瞠目结舌的程度。
周霏霏看中了一个竹蜻蜓。周小曼主动掏出钱来买了两只,递了一只过去:“囡囡,咱们一起玩竹蜻蜓吧。”
她出门前,在房间抽屉里发现了钱包,还有些惊讶。待到想起一直到她知晓自己并非姜黎亲生前,姜教授夫妻都会定期给她零花钱时,周小曼百感交集。
那两位老人,其实对她始终心存善意。就算他们嘴上说着待她跟周霏霏一视同仁,却始终不自觉地区别对待,那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血浓于水。
婚礼上,男方家长通常会允诺,他们会将儿媳当成亲闺女一样看。但听这话的人,要是真傻不愣登的完全执行,多半是会被打脸的吧。
只是新娘子知晓自己并非公婆的女儿。当年的她却因为姜教授夫妻的坚持,一直到十五岁都不清楚自己的定位。
人生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因为这个世界,不同的人做相同的事,得到的评价可以截然相反。
周小曼转飞了竹蜻蜓,笑着看周霏霏:“囡囡,咱们比赛吧,看谁飞得远。”
周霏霏因为下楼的时候,周小曼护着自己,对这位姐姐生出了微妙的好感。刚才姐姐掏钱给她买竹蜻蜓时,大方爽快的样子也让她高兴。她骄傲地一抬小脑袋:“咱们来比赛!”
两人一路走,一路转着竹蜻蜓,笑闹个不停。中途起风了,周霏霏的竹蜻蜓飞到了周文忠身上。
因为距离远,加上又是周小曼主动跑过去帮周霏霏捡起竹片,周文忠想当然地以为肇事者是这个不识眉眼高低的大女儿。他立刻皱起眉头来训斥:“疯疯癫癫的,别闹你妹妹。”
周霏霏笑着跑过来跟姐姐道谢,笑容甜甜。
周小曼拿湿巾帮她擦着额上的汗,笑道:“好玩吧。夏天跑跑出出汗,其实挺舒服的。”
因为膝盖上的伤,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跑步了。原来迎风奔跑的感觉,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姜黎微微垂了下眼皮,帮女儿掖好头发,柔声道:“你玩儿吧,出汗排湿气,是该多动动。”
周小曼牵着周霏霏的手往前面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没事儿啦,爸爸听妈妈的。”
周霏霏的回复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即使上辈子跟这个妹妹相处的并不愉快,可周小曼依然愿意试一试。毕竟,她现在看到的,是个可爱的小女孩。
两人一路比赛着,跑到了前面的梅子林。已经跟周小曼混熟了的周霏霏偷偷和她咬耳朵,之前梅子熟的时候,好多人过来采梅子呢。
周小曼也笑着压低声音问:“好吃不?”
周霏霏笑得天真:“不好吃,可酸可涩了。”
她的竹蜻蜓飞歪了,往梅林里面去了。周霏霏发出了一声遗憾的轻呼。
周小曼笑着将自己手里的竹蜻蜓递给她:“你玩吧,我去捡。你别干站着,动一动,不然蚊子最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说着,她在小姑娘“你才细皮嫩肉呢”的娇嗔中,笑着去捡竹蜻蜓了。此处的白玉兰路灯坏了,只有矮小的绿色灯柱。她沿着竹蜻蜓飞去的方向找。公园里几乎可以算得上沸反盈天了,她倒是并不担心安全问题。
周小曼在梅树的枝丫上发现了竹蜻蜓,但她此时块头差一些,够不着。
周霏霏在鹅卵石小路上喊:“姐姐,你找到没有?”
周小曼灵机一动,她是够不到竹蜻蜓,她可以把周霏霏给抱起来,利用两人身高的叠加将竹蜻蜓拿下来啊。
小姑娘笑嘻嘻地被举高高,手一挥,竹蜻蜓倒是掉下来了。但今晚风大,轻飘飘的竹片又被卷着掉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周小曼放下了笑得脸通红的周霏霏,笑道:“行了,我去捡。你回大路上去,这边蚊子多。”
梅树挡住了直行的道路,她绕了小半圈,中途还惊到了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人,才捡到竹蜻蜓。
那女的也许是害羞,看了她经过,立刻将脑袋撇到了边上。那男的倒是一脸不怀好意的模样,在她脸上转了好几转。
周小曼微微皱眉,她厌恶被这样盯着瞧。拿到了竹蜻蜓,她就赶紧往大路上跑了。
转头的女子这才敢把脸露出来,语气有些焦灼:“糟了,肯定是被这贱人给看到了。都怪你,我说去电影院,你非要来这里。这婊.子跟川川住一栋楼。”
被指责的男人丝毫没有安抚她的意思。去电影院难道不需要买票,谁掏钱?他看着周小曼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哟,这就是周小曼,长得不错啊。难怪你一天到晚针对人家。那个川川算个球。老子站在他面前操.你,他都不敢放个屁。”
女子气愤起来:“你再这样讲话,我以后都不跟你玩了。”
男人立刻放软了语气:“别啊,小明。放心,你能掌控好你的小四。”
后面的话语模糊起来,有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跟女子低喘间隙的怨怼:“你去摸就是了。她哪里没被摸遍啊。曼娜不就是喜欢被人摸嘛。”
无须在往前面走,只站在单元楼前面,就能清楚地听到川川妈跟另外一个女人对骂的声音。川川妈讽刺对方肥的跟猪一样,别说出去卖,倒贴人家钱都没人肯上。
旁边围观的人发出哄笑,胖女人愤怒地抬脚去踹川川妈。原本蹲在绿化带旁抽烟的男孩子突然间从周家人身边蹿过,一把护在了他妈身上。
川川妈没有被感动,她的愤怒简直要将整栋楼掀翻。她大大骂川川跟那个死鬼一样窝囊废,为什么不去揍那只肥猪。又愤恨她养了这么个窝囊废有什么用,刚才那死鬼跑出去找婊.子养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拦住。
男孩子块头不小,足足高了瘦小女人一个多头,他始终低着脑袋,由对方打骂。
周文忠的忍耐简直到了极限。这种鬼地方,他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这些人,活成这样,真是不如去死了才干净。
周小曼抢在姜黎前面捂住了周霏霏的眼睛,叮嘱道:“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姐姐抱你上去。”
等到一家人好不容易回到屋里时,连一贯冰肌玉骨清凉无汗的姜黎,都是面色绯红。大家赶紧洗漱入睡。
周小曼躺在床上,即使开着窗户,电扇也在辛辛苦苦的工作。那一层又一层的汗水却让她怎么也无法安睡。
她爬起身,去厨房倒水喝。经过周文忠夫妻卧室门口时,听到房里的男人满怀愧疚地忏悔,是他没用,让黎黎跟着他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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