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蜷在床头,怯怯望着楚云间,心里头决定好了,若是他敢对她图谋不轨,她一定咬死他。
楚云间注视着她警惕的小模样,伸手想摸一摸她的发顶,沈妙言头一歪,避了开来。
他收回手,眸光如水般清凉。
“去灭灯。”他唇角噙了一丝笑,自己掀了被子,在床上躺下,没有再戏弄她的意思。
沈妙言跳下床,一盏盏吹灭灯火,望了眼床上躺着的人,自己默默走出了仪元殿。
殿门外并没有守夜的宫女,她赤着脚,在夜色中奔跑,一路往瑶雪宫而去。
经过的侍卫似乎是得了楚云间的令,对她见怪不怪,根本就不管她。
沈妙言跑到瑶雪宫门口,喘着粗气,盯着那紧闭的朱红宫门凝视了片刻,突然又转了方向,往凤仪宫而去。
这是沈妙言第一次来凤仪宫椒房殿。
采秋领着她,沈月如正坐在铜镜前,由着忍冬帮她梳理一头墨云般的长发。
“娘娘,三小姐到了。”采秋轻声。
沈妙言并未行礼,只盯着她的背影,开门见山:“楚云间三番两次想要我侍寝,我不愿意。我知道你也不愿意,所以,沈月如,你得把我从他身边弄走。去浣衣房,去御膳房,去哪里都可以。”
沈月如把玩着桌上的凤钗,微垂的眉眼中,有怒火隐隐燃烧。
她渴求楚云间的临幸,却求而不得。而沈妙言,什么都没做,就轻而易举得到陛下的宠爱。
曾经她的身份不如她,所以被迫在她面前露出谦卑的笑容。
而如今,明明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她是低贱的罪臣之女、国师府的小小侍婢,可为什么,她想得到的东西,她依旧不屑一顾?
沈月如紧紧握住凤钗,钗头刺入了掌心也浑然不觉。
“沈月如。”沈妙言唤了一声,毫无对皇后该有的尊重。
沈月如压下胸口的怒焰,转过身,端庄美丽的面庞上浮着一抹浅浅的笑:“本宫答应你。不过,你要乖乖配合本宫。”
第二日,乾和宫中闹出了一件大事。
皇后过来探望皇帝,在回廊中遭到一名小宫女的顶撞,凤袍上甚至被泼了一碗茶。
仪元殿内,楚云间端坐着,望着跪在下面一脸倔强的沈妙言,凌厉的双眸似笑非笑:“顶撞皇后?”
沈月如坐在他身边,双眼通红,只垂头不语。
“你责罚我好了。”沈妙言捏着衣摆。
“皇后觉得呢?”楚云间不慌不忙地端起一盏茶,吹了吹,轻轻呷了口。
沈月如语带委屈:“臣妾不知如何就得罪了三妹妹,虽然臣妾有心原谅三妹妹,可若是不作出一点惩罚,怕将来这宫中人人都要欺负到臣妾头上了。”
她说着,含泪望了眼沈妙言:“三妹年幼体弱,又是娇生惯养的,做不得重活儿,不如就打发了去司茶坊好了。斟茶泡水什么的,总不至于委屈了她。”
楚云间品着热茶,抬眸看向沈妙言:“去司茶坊,你愿意吗?”
沈妙言心中愿意得不行,嘴上却道:“反正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那就打发去司茶坊。”楚云间将茶盏搁到桌案上,李公公立即示意两个内侍进来,将沈妙言带下去。
楚云间抬手示意众人退下,寝殿中只剩他和沈月如时,他那副温雅的面庞逐渐现出一股阴狠来,“跪下。”
沈月如愣了愣,随即一言不发地在他脚边跪了下去。
“可知错?”
沈月如玲珑心思,知晓大约是楚云间知道昨晚沈妙言去找她,今日这出戏,乃是她同沈妙言商量好的,于是又红了眼眶:“臣妾深爱陛下,所作所为,皆是为了陛下。”
“皆是为了朕?”楚云间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此话何解?”
沈月如斗胆直视他的双眼:“罪臣之女,如何为妃?陛下若是果真收用了她,叫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
“况且,”她的瞳眸中逐渐呈现出一股不甘,“沈妙言对陛下恨之入骨,岂有臣妾对陛下忠心?”
“忠心?”
楚云间咀嚼着这个词,盯着她,手指力道逐渐加大。
沈月如的目光不躲不闪,良久之后,楚云间才松手,笑容雅致,双眸却深不可测:“皇后辛苦,是朕怠慢了。”
沈月如带着宫女们回凤仪宫,一张端庄秀美的脸上,全是冷意。
然而凤辇刚行至一半,安似雪带着宫中女婢迎面而来。
她挡在凤辇前,屈膝行礼:“皇后娘娘。”
沈月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何事?”
“听闻,娘娘将妙言贬去了司茶坊?”安似雪起身,一双妙目盯着沈月如。
沈月如把玩着自己手指上戴着的黄金甲套,心情并不是很好,语气染上了一丝不耐烦:“是又如何?”
“司茶坊总管是什么人,娘娘不是不知道。”安似雪站在那里,夏风吹起她洁白的裙角,缥缈如仙子,“娘娘将妙言送进去,可是存心叫她死?”
“本宫听不懂安婕妤在说什么。”沈月如懒得看她一眼,吩咐轿夫回凤仪宫。
安似雪被迫让开路,美眸之中都是冷然。
等她回到瑶雪宫,刚坐下,冬兰就过来禀报,说是白太医来请平安脉。
她心不在焉地将手放到案几上,白清觉走进来,行过礼后,细心地为她把脉。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都没有拿纱帕遮挡避嫌。
过了会儿,白清觉拱手垂眸:“婕妤身体虽然安康,只是郁气过重,微臣开一副清心的方子。”
“不必了。”安似雪抬眸看他,“妙言被贬去了司茶坊,司茶坊的总管是个什么人,无需本嫔多言。我知你是国师的人,劳烦你告诉国师一声,若是当真怜惜妙言,就请速战速决,早些回京。”
白清觉听着她的话,也抬眸看她,她的俏脸遍布冰寒,同往日里的沉静温婉大不相同。
不过,他觉得这样的安似雪,倒像是流露出本性来了。
他笑了笑,再次拱手:“微臣领命。”
安似雪抬眸看他,他说这话时尾音上扬,不像是在领命,倒像是在说俏皮话。
白清觉微笑着,退了下去。
安似雪望着他宽大的背影,想起他温厚儒雅的面庞,和刚刚手腕处的触碰,不知怎的,面颊竟有些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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