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极低声说道:“魏国那匹狼,恐怕快要赶过来了,妩儿,咱们得尽快准备。”
赵妩点点头,与他一道望向韩棠之。
韩棠之微微颔首。
已是后半夜了。
锦衣少年带着百名亲卫,从林间雪道上纵马而来,终于找到了尚还亮着灯火的赵国连营。
他在山坡上勒马,居高临下,看见绣着“赵”字的旗帜,在夜雪中飞扬。
他呼出一团热气,姐姐命他劝说赵煜支持魏国,并且还许了那赵煜不少好处。
这是很重要的任务,他务必要圆满完成。
他想着,仔细观察过赵国兵营,但见守卫严备,来往巡逻的士兵也齐整有致,皆都穿着统一的赵国士兵服装。
目光落在最中间的帐篷上,赵煜,大约就在里面了。
他打了个手势,带着亲卫们纵马跃下高坡。
兵营门口的士兵,盘问过连澈,又进去传过话,才出来恭敬地请他进去:“我们皇上还未睡下,您现在进去,正好能见到。”
连澈盯着整座兵营,数年刀刃上舔血的经历,让他直觉这兵营似乎哪里不对劲。
他微微蹙起眉尖,并未跨下马,带着自己的人马进了军营。
很快行至大帐前,他见里面灯火明亮,隐隐可见有人披着件衣裳,正坐在软榻上看书。
领路的小兵抬手请道:“大魏的昭雍王爷,我们皇上就在里面。”
连澈下马,盯着那小兵看了一眼,淡漠地把腰间佩刀递给自己的亲卫,继而伸展开双手,让他搜身。
那小兵陪着笑,道了声“得罪”,稍稍搜了下,便请他进去了。
连澈踏进大帐,只见帐中安安静静,两侧摆放的木制屏风高大结实,看不出后面藏着什么。
他屏息凝神,望向正对面,只见珠帘低垂,里面的软榻上,一个身姿修长的年轻男人,披着衣裳,凭几读书,大约正是赵煜。
他眯了眯眼睛,声音清冷:“赵国皇帝好生用功,这么晚了,竟还在读书。”
珠帘后,传出一声低笑。
霎时,帐中烛火全灭!
连澈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迅速后退,疾速抽出藏在长靴中的两柄利刃!
黑暗中,珠帘乱响,紧接着便迎面传来钢刃破开空气的声音!
他以双刀招架,在黑暗中与来人周旋,怒笑道:“韩棠之,你竟杀了赵国皇帝!”
韩棠之并不与他说话,敏捷的身姿,在黑暗的帐幔中上下翻飞,犹如世间最灵巧的一只银蝶!
他本就是这世上最出色的刺客,最擅于千军万马之中,刺取敌方将领的首级!
刺客是见不得光的,所以无论是在昔日的楚国还是在如今的大周,他明面上的身份,都是文臣。
可他骨子里,终究是杀人不见血的刺客,黑暗是他的领域,也是他的王国!
那日在醉香楼,他与沈连澈不相上下,可在黑暗中,他却能稳稳占据上风!
惊才绝艳的听力与夜间视力,令他刀法依旧与平常无疑,甚至因为少了光的干扰,而比白日里还要快狠准!
连澈招架他已是困难,屏风后又涌出无数杀手,他几乎是陷入了天罗地网之中。
帐外传来厮杀声,他带来的一百名暗卫,正在被君天澜的人围剿……
他奋力用长刀在大帐中画出凌厉刀光,一气杀了围攻他的大半杀手,一边朝帐门退去,一边冷笑道:“我那位皇帝姐夫,当真是好手段!明面上与我姐姐恩爱非常,暗地里,却干着这般背叛她的龌龊之事!”
韩棠之始终沉默以对。
连澈的手臂、大腿、腰部,皆被刺伤,强忍着痛意,终于退到帐外,见自己的马还在,立即翻身上马,忍着伤痛,往一侧疾驰而去:“撤!”
幸存的亲卫立即跟上他。
火把如游龙,韩棠之接过小厮奉上的长弓,冷漠地拈弓搭箭。
冰冷的箭头,从背后瞄准了连澈的心脏。
连澈的骏马速度极快,眼见着即将奔出长箭能抵达的范围,韩棠之运着极致的轻功,轻盈落在一棵树的树冠上。
金属的箭头,在明亮的雪夜里,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它呼啸而出。
刺破空气——
没入连澈的后心窝!
连澈身子前倾,猛地朝前喷出大口血液!
韩棠之立在月下,宽袖与袍摆在风中猎猎作响,细长绣花腰带随风而舞,侧脸温雅婉转,却透着极致的冰冷。
他淡淡道:“所有人,杀无赦。”
夜凉带着人马,飞奔而出,直追向连澈等人。
连澈手底下剩余的十几名亲卫,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挡在连澈背后。
尽管明知留下来是死路一条,可若能保得他们主子逃走,也算是尽了忠。
而连澈趴在马上,双眼紧闭,生死未明,任由骏马驮着他,往雪林深处而去……
夜凉等人处理完连澈的手下,想要去追连澈,可天降大雪,很快覆盖了他的马蹄印记。
夜凉无奈,只得带着人回去禀报韩棠之。
韩棠之站在帐篷门口,望着排列整齐的一百名尸体,淡淡道:“我那一箭射中了他的心脏,他不可能还活着。只要这些人死了,魏国那边,就不会得到消息。”
夜凉称是。
君无极揽着赵妩过来,适时道:“咱们现在,能入京了吧?”
韩棠之微微颔首。
就在赵国军队拔营而起时,连澈逃到森林深处,从马背上跌下去,滚落在雪地里。
鲜血从他的伤口渗出,很快染红了身下的大片雪地。
他强忍着疼痛,牙齿早将唇瓣咬破,苍白的脸上,唯有那张唇红得瘆人。
他睁开一条眼缝,注视着漫天落雪,强撑着坐了起来。
撕开外裳,他揭开腰间缠着的丝带,把身上穿的金丝软甲取下。
金丝软甲早已被血液染红,背后心脏的位置,赫然插着一枝羽箭。
“姐姐,你救了我一命……”
他轻笑。
这金丝软甲乃是当初来中原之前,沈妙言逼着他穿上的,说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功夫再好的人,也可能会遇到敌手,还不许他脱下。
就因为这件金丝软甲,韩棠之的利箭才险险没有射入他的心脏……
他将那金丝软甲收好,偏于妖艳的面庞上现出一抹狰狞,冷冷吹了声口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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