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揭伤疤半晌,彼此陷入无言。
片刻后,魏化雨起身走到殿外。
两人于殿檐下并肩而立。
承恩殿地势极高。
俯瞰过去,皇宫巍峨,燕京繁华,江山锦绣。
“你的女人与江山相比,孰重孰轻?”
魏化雨淡淡问道。
萧廷琛连思索也不曾,爽快回答道:“江山锦绣,却及不上我家妹妹一根汗毛来得重要。”
“对朕而言,亦是如此。朕守江山,是为了守住父皇与母后遗留下来的东西,也是为了更加强大,以便守护朕的鳐鳐。你与朕性子相仿,看在这一点上,朕答应与你的交易。”
萧廷琛嫌弃挑眉,“都说了这并非交易,而是朋友间的互利互惠。互利互惠,懂不懂?”
魏化雨懒得搭理他。
……
御花园内,鳐鳐与魏千金凑一块儿,说了好久的悄悄话。
也了解到了魏千金的近况。
原来乔宝儿自己是个不懂规矩的泼辣妇人,却一心想把魏千金培养成那种名门淑女,以便将来寻一门好亲事。
只是她眼界儿又格外的高,燕京城里寻常世家都瞧不上,整日里挑挑拣拣,加上口无遮拦,常常数落谁家公子长得矮了,谁家公子长得丑了,以致如今都没人再敢登门求娶。
珠圆玉润的小美人,遥望莲池,很是惆怅,“……我曾不小心听见旁人议论,说我有这么个娘亲,将来定然嫁不出去。嫁不出去也就罢了,反正我父王说过,府里财产盈余很多,足够养我一辈子。只是我家的名声,却是从此坏了。我也希望我娘亲不要那么碎嘴,什么话都往外说,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压根儿劝不住她……”
鳐鳐想着乔宝儿的性子,不觉讪讪。
任谁摊上这么个娘,也得认栽啊。
她想着,又亲亲热热地挽住魏千金的手,“千金不必担忧,姻缘这种事,说来就来,拦也拦不住的。”
魏千金乖巧地点点头。
旋即,她又神神秘秘道:“鳐鳐,我听说御花园鹤芷汀有许多好吃的,咱俩过去尝尝?我可馋宫里的点心了!”
鳐鳐点点头,同她手拉手开开心心地往鹤芷汀而去。
荷塘对面的陈琅,不动声色地跟上。
此时尚未开席,不少宫女捧着精美的佳肴吃食,往来于鹤芷汀中。
两个姑娘做贼似的,偷偷摸摸跑进鹤芷汀。
魏千金显然经常偷东西吃,熟门熟路地带着鳐鳐直奔二楼。
“从前宫里举行宴会时,常常是在鹤芷汀二楼。鳐鳐你瞧,美酒好菜都堆在这座偏厅里呢!等宴会快要开席时,宫女们就会从这里把菜肴端上去。”
魏千金一推门,鳐鳐果然瞧见这里高低错落地堆积着美酒佳肴。
魏千金拉着她躲到一处长桌底下,手脚灵活地偷了桌上一盘烤酥鸡,扯了个鸡腿分给她,自个儿捧着酥鸡,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
鳐鳐握着鸡腿,很是怔愣。
这小丫头瞧着白白嫩嫩,怎的做事儿还是这般没有章法?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魏千金咽下鸡肉,解释道:“我娘不让我吃多了,说是会长胖,还说女孩儿家要保持身段,才能得到男人的倾慕。可我很容易就饿了,只能背着她到厨房里偷东西吃。”
说罢,又继续大快朵颐。
鳐鳐心情复杂地咬了口鸡腿。
五年了,原以为故人会变,可她们家千金,分明半点儿变化也无。
还是当年那个爱吃东西的女孩儿呢。
她三两口啃完鸡腿,起身道:“御花园里还有人等我,千金可要与我一道过去?”
“不不不,鳐鳐自个儿去吧,我得多吃点儿,不然宴席上我娘盯着我,我就吃不成啦!”
鳐鳐无法,只得任她去了。
她独自离开鹤芷汀,摸索着往苏酒那边走。
这魏宫里她初来乍到,并不十分清楚路。
正巧有个落单的小宫女路过,她急忙捉住那小宫女仔细问过路,才接着往前走。
却不知怎的,走着走着,四周人迹渐少,倒是越发走糊涂了。
她在这边兀自乱转,却不曾提防,一道修长如竹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待她有所察觉时,却已行至一处桃花林。
她猛然转身,只见陈琅不言不笑地看着她。
小姑娘见是他,知晓他素有君子美名,于是稍稍放下心,“你跟着我作甚?”
陈琅姿态闲适优雅,一袭淡青绣竹纹锦袍,把他衬托得气质出尘,很有君子之风。
他淡淡道:“并非有意跟着,只是恰巧与你顺路。桃林芳美,值得一观。”
“哼!”鳐鳐冷笑,打量他几眼,突然饶有兴味地指着自己的脸问道,“说起来,你如何知晓我不是皇后而是承恩殿的小宫女?我分明与她生得一样。”
陈琅又看了她一眼。
却很快收回视线,随手折下一枝桃花,淡淡道:“气度。你与她的气度,不一样。她像是随时准备出鞘的利剑,而你……”
男人忽然顿住。
“我什么呀?”鳐鳐越发觉着有趣,凑近这个男人,认真仰头盯着他的双眼,“你倒是往下说呀,话说一半儿就不说了,这种人最扫兴了。”
陈琅瞥向她。
小姑娘面容娇俏清丽,生了双琥珀色眼眸,看着他时,眸中若有霞彩。
明亮得惊人。
他很快别过视线。
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地捻了捻指尖。
须臾,他又道:“男女授受不亲,既你要逛这桃林,我便告辞了。”
说罢,拂袖而去。
鳐鳐鼓了鼓腮帮子,“什么人呀,还君子,真是没劲儿!”
她说完,忽然想起自己迷路的事,欲要去追陈琅问个路,却发现男人早已不见踪影。
少女无奈,只得往桃林深处而去。
在转过花径时,她忽然捂住嘴。
只见前方一株两人合抱的桃花树上,兀自吊着个死人。
那人挂在树上,脖子被一条粗麻绳勒得很紧。
只一眼,鳐鳐就认出,这人正是锦鱼!
……
陈琅已经走出桃花林。
他瞥向花径旁的一丛牡丹。
碗口大的牡丹,开得正艳。
男人伸手轻抚,瞳眸中难得浮现出一点儿旖旎。
宋蝉衣似出鞘利剑,而那位大周公主,恰似这国色天香的牡丹,娇嫩美艳,令人流连……
男人想着,眼底的旖旎,逐渐化作浓浓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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