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侃侃而谈,俨然已经把晚饭变成了商业应酬,即便没什么话题,也能找出无数话题来,大概是他们沉浮商海多年而形成的习惯,所以都显得特别的淡定从容,随遇而安,面上几乎都没浮现什么特别的情绪。
气氛融洽,又不失任何的礼数。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个人是久别重逢的旧相识。
但实际上,他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更是……第一次交谈。
似乎置身商场的人,都有这样的魔力。
三言两语间,不仅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还可以左右逢源八面玲珑,轻松的顾全一切。
这种能力,还真的不是靠说漂亮话,而是靠……脑子。
聊着聊着,贺骁庭就犯了烟瘾,他刚从裤袋里掏出烟盒,就想起了餐桌上还坐着一个孕妇,刚要把掏出来的烟盒收起来,乔漫的视线就隔着大半张餐桌看向了微微低下头的贺骁庭身上。
随后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句,声音轻柔,“原来贺先生知道嫣儿闻不了烟味啊!刚刚你掏出了烟盒,我差点以为你不知道呢?刚想提醒你,你就把烟盒收起来了,我还在想呢,你和嫣儿都要结婚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嫣儿的喜恶?”
她拍了拍胸口,装出了一副受了不小惊吓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却很讽刺,“果然……是我的虚惊一场呢!”
是的,没错。
这些话,她就是故意说出口的。
她想用这样的方式让贺骁庭知难而退,毕竟傅青山和纪云深联起手,即便是在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的米兰,也不见得会输。
况且……
纪云深的明远集团,和傅青山的盛世集团的生意都已经遍布全球,如果联合发难,对贺氏集团进行恶意收购打压,那么架空贺氏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到时候他不仅失去了江山,也失去了美人,根本得不偿失。
当然,还有更荒谬的一点,就是快要结婚的男女,连彼此最基本的喜恶都不知道,这难道不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是的,尤其对贺骁庭这样的上位者来说,简直就是无法容忍的侮辱。
贺骁庭深黑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不过瞬间,就恢复如常,又变成了人畜无害温润如玉的样子。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林嫣,又伸手抓握住了她放在笔直细嫩的双腿上的小手,声音低沉又磁性,“乔小姐放心,我一定会把嫣儿放在手心里疼,绝对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只要她想,只要我有,我都可以毫无保留给她,不留一丝余地。”
几句话,像是宣誓,又像是告白。
当然,更多的是对乔漫有意无意的回讽。
无非表达出一个观点,知难而退这种事情,从来都跟他没有关系。
林嫣即便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傅青山和纪云深已经碰面,更不知道昨晚还可能发生了更多无法想象,甚至是大动干戈的事情,但也迟钝的察觉出了乔漫和贺骁庭话语间的暗潮汹涌,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完全一副敌对的场面。
她有些不明白,也无法理解。
可能是这两天事情太多,她又没有睡好,脑子像一团浆糊一样,完全理不出任何的头绪,也就没有深入的去想暗地里的较量已经开始了,她只觉得是乔漫的玩笑话,让贺骁庭不舒服了,仅此而已。
但一个是她的未婚夫,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可能让这种不友好的氛围继续蔓延,赶紧开口缓解气氛,“骁庭,漫漫怀着孕,你要是犯了烟瘾就去餐厅的吸烟区去吸吧?好吗?”
贺骁庭轻漫的笑,眸光与窗外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我知道的,因为你也不喜欢烟味。”
“那……你快去吧!”
林嫣也跟着笑,但大多数的话都没有过脑子,整个人显得特别的心不在焉,没什么精气神,“抽完烟赶紧回来吃晚饭,你给我当了一天的司机兼保镖,肯定又累又饿,一会儿的餐饭就当我犒劳你的奖赏,快去快去。”
贺骁庭缓缓的站起身,隔着棚顶散落下来的橘黄色光影,看向坐在餐椅上的美丽女人。
半晌,才挑了挑英气的剑眉,声音含着无数的笑意,宠溺无边的语气,“嫣儿你知不知道,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碰见有你这样借花献佛的?明明不是给我准备的晚餐,却硬是塞给我,如果我接受了,是不是显得我有点太好打发了?”
男人高大的身影几乎遮住了她头顶上方的所有光亮,她不得不仰起头看他,几乎脱口而道,“好打发的意思,难道不是你很爱我的意思?”
贺骁庭低低缓缓的笑,间隔了几秒钟以后,才继续说道,“嫣儿,你果然很特别,特别的让人觉得……可爱。”
说完,他就抬起脚,朝着包房的门口走了过去。
门开了又关,包房瞬间就寂静成了一片,坐在餐桌旁的三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乔漫都有些受不了纪云深看向林嫣的冷漠眼神,才伸手捅了捅他的腰侧,并附身过去,低低的说了一句,“纪云深,你别找嫣儿的不痛快,她也不好过。”
“是吗?”
纪云深转过头,用很大的声音回答她,“昨天才用那样的方式拒绝了一个用生命爱她的男人,今天就可以和另一个男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男人都做不到像她那样没心没肺,所以乔漫,你来告诉我,她看起来不好过吗?嗯?”
说着,他就伸手拿过了摆在面前的酒杯,凑到薄唇边大灌了一口后,接着继续说道,“不,我看她很好过,可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举行婚礼,嫁给贺骁庭了。”
乔漫皱起好看的秀眉,低喊了一声,“……纪云深!”
“怎么了?”
纪云深慵懒的交叠双腿,随后就把深邃到有些灼人的眸光,落在了斜对面的林嫣身上,声音轻懒又毫无温度,“能做还不能让人说了?这是不是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纪云深,你少说两句……”
乔漫的话还没说完,纪云深就从餐椅上站了起来,“少说是不太可能了,因为我已经把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但我这个人确实不太喜欢揪着一件事情不放,更何况是和一个没有心的人讨论“爱情”这么伟大的命题,这简直就是侮辱我的智商,这么一想,我刚刚说的话,已经算是恭维她了。”
“我去抽根烟,餐饭上来你们就先吃吧。”
纪云深说完,就头也没回的走出了包房,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乔漫和林嫣。
静默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乔漫才幽幽的开口说道,“嫣儿,纪云深就是替傅青山发发牢骚,他们是好到可以穿着一条裤子的哥们,为彼此出生入死肝脑涂地不知道多少回,发生这样的事情,难免冷嘲热讽几句,我替他向你道歉,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没关系的,漫漫。”
林嫣笑了笑,声音又轻又软,“我理解他的心情,从他的角度想我,我确实是个没有心,并且是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就这样吧,挺好的,如果他什么都不说,我心里反而会过意不去,还会六神无主,他这样的反应很正常,在我的预料之中。”
事后越平静,她就越是心烦意乱。
按道理来说,总要有一点点的反弹,即便没有,也应该有点警告,不可能真的船过了无痕,什么都没有。
乔漫是她最好的朋友,而纪云深是乔漫的丈夫,她的婚礼,纪云深不可能不陪着她来,她今早打开别墅的门,看到乔漫站在门外的那一刻,就想过要面对纪云深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的面对他。
还有他的……冷嘲热讽。
“对不起,嫣儿……”
林嫣摇摇头,赶紧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看着窗外城市的繁华如昼的灯火,掩饰眸底泛涌的雾气,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漫漫,不用对我有任何的歉意,我真的没有关系。”
她没有说谎,她真的觉得没有关系,只要不会心痛而死,她就能挺过去,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挺过去。
……
纪云深迈着长腿,很快就接近了站在吸烟区的贺骁庭。
贺骁庭听到身后传来的沉稳脚步声,微微回头,就看到了逆光走过来的纪云深,他挑了挑剑眉,声音是被烟雾熏染过后的暗哑和低沉,“早就听闻纪先生和傅先生是一个特种兵部队训练出来的精英,更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有生之年,真的让贺某人长了见识。”
纪云深几个大步接近他,刚要伸手去裤袋里掏烟盒,贺骁庭就已经叼住了刚刚点燃的烟,并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香烟递给了旁边的他。
他没再继续掏烟盒,而是伸手接过了贺骁庭递过来的香烟,并低头凑近了贺骁庭手中按燃的打火机。
烟燃了以后,他深吸了一口,随后眯眸说了一句,“彼此彼此,我本以为贺总以私生子的身份,在盘根错节的贺家逆袭,成功上位,会珍惜自己羽毛,没有想到……也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痴情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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