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之转过头看了昭阳一眼,冷冷笑了笑:“微臣想要知晓的事情,什么不能知道?”说完便又漫不经心地岔开了话茬子:“德妃和淳安残害公主,本是大罪,公主可知,为何陛下却竟然处罚得那么……不痛不痒?”
昭阳脚步一顿,不痛不痒这四个字却像是四把匕首,一一扎进了她的心里。
苏远之看见昭阳的神色,挑了挑眉:“微臣说话素来不中听……”
昭阳摇了摇头,快步走到了苏远之身旁,轻声问道:“丞相大人说说,是为何?”
苏远之望向远处盛开的梅花,才开了口:“本来朝政之事不应同公主讲,只是那日公主既然已经那般坦然相告,微臣自也应当说的。此事,同西蜀进犯有关。西蜀袭扰边关,百姓不堪其扰,边关将领齐齐上书,请求让太尉大人出征。写给陛下的奏折上,称西蜀来势汹汹,唯有太尉大人能够震慑之,说在西蜀大军面前提到太尉的名头,西蜀大军便退兵三里。”
昭阳一惊,声音亦是突然大了一些:“他们这是在害外祖父啊!”
苏远之闻言,轻笑了一声,不过片刻,笑容便淡了下去:“都说昭阳公主聪明,果不其然。是啊,那些边关将领的上书明面上是在夸赞太尉大人用兵如神,仅靠一个名字便能威慑住西蜀兵马。可却不知道,这样的奏折,实则是害了太尉。”
昭阳咬了咬唇,心中有些骇然。前世的时候,自己只知外祖父出了事,后来还是临死之前,德妃告诉了她,一切都是他们在从中作梗,可是更多的细节却不知晓。如今瞧来,此事断然也是德妃和沐王操纵的了。
“自古以来,帝王最忌惮的,便是手握兵权的武将。手中有兵马,本就是隐忧,若是再功高震主,便不是什么好事了。”苏远之眼中带着几分冷意。
“此事定然是沐王和孙尚志所为,沐王联合了孙尚志有意谋反,谋反,兵马是必须。孙尚志虽为定北将军,有领兵之权,却无调兵之令。若是父皇因为忌惮外祖父,而除掉了外祖父,得利上位的,定然是孙尚志。到时候,孙尚志手握兵权,同沐王一同狼狈为奸……”昭阳脑中突然想起前世发生的一切,神情痛楚地闭上了眼。
半晌,复又睁开了眼,快步走到苏远之前面跪了下来:“请丞相救救外祖父。”
苏远之眉头一蹙,眼中光芒变换:“公主,宫中耳目众多……”昭阳却置之不理:“我外祖父为了楚国江山鞠躬尽瘁,打了无数的胜仗,守护着楚国江山和百姓,无论如何,求丞相大人帮帮他。”
苏远之目光落在昭阳身上,已经有宫人在往这边张望了,苏远之轻叹了口气,他倒是可以置之不理,只是……苏远之望向昭阳。
“此事并非没有解法。”
昭阳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带着几分惊喜之色:“真的?”
“你先起来。”苏远之眸光转向了远处。
昭阳站起身来,眼中带着几分急切:“丞相所言,说并非无解法,是何意?”
苏远之的手轻轻敲了敲轮椅的扶手,才道:“太尉病重,无法出征。”
昭阳一愣,便明白了过来,所谓的太尉病重并非真正的病重,而是装病。昭阳细细一想,便忍不住抚掌,此乃妙计。
外祖父若是病重,自是无法出征的。可是虽然无法出征,也是太尉,调兵权仍旧在他手中。外祖父无法出征,出征的十有八九便是孙尚志,孙尚志可临时调令兵马,可是一旦战事结束,便也无法再调集。这样一来,的确是两全之策。且不管外祖父出征与否,只要他一日尚是太尉,母后在宫中的地位便不可动摇。
昭阳心中盘算着,便连忙朝着苏远之行了个礼,连忙道:“丞相大人深谋远虑,昭阳佩服。”
苏远之神色仍旧淡淡地:“沐王和定北将军一事,微臣已经派人去查探了,事情只怕远比我们想象中复杂。德妃,只怕并非幕后操纵之人,她在后宫之中玩玩心机倒是可以,可是这朝政之事,篡位之举,怕不是她能够操纵的。”
昭阳重生以来,倒也同德妃交过几次手。德妃的确是个心思缜密,且性子毒辣之人,可是也并非是全无错漏之处,她此前也曾有一些疑惑,只是却不想,苏远之竟然已经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那幕后操纵之人究竟是谁?”昭阳急忙追问道。
苏远之摇了摇头:“不知。”顿了顿,才又道:“不过,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咱们一点一点来便是。”
昭阳转过头望向苏远之,苏远之年岁不大,总是冷漠示人,且传闻中说他是极为可怕之人,连母后都让她离他远一些,只是却不知为何,平白无故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仿佛,只要是他说的,她便都深信不疑一般。
“不过,要抓住狐狸尾巴,倒是也可以从德妃入手。后宫之事,微臣无法插手,此事还得劳烦公主殿下。”苏远之理了理衣袖。
昭阳连忙追问着:“丞相大人想要怎么做?”
苏远之的手微微一顿:“此事微臣尚需合计合计,若是有了主意,再同公主商议吧。时辰不早,微臣当出宫了。”
昭阳深信心中的感觉,觉着苏远之只怕不像传说中那样难以接近,知人知面不知心,前世她觉着淳安那般天真善良,却不想狠辣起来才真正是令人震惊。这位丞相,三番五次的救了她,定然不是坏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他,昭阳自是不愿放过这个机会,急忙道:“我还有一事相求。”
苏远之抬起眼来望向昭阳,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昭阳连忙道:“我想请丞相亲自教导教导君墨。”
苏远之眸子一转,嘴角微挑,眼中满是潋滟,“公主是不是觉着,微臣心情好,帮了你那么一两次,你便可以予取予求了?”
昭阳连忙道:“德妃和沐王对君墨身处的位置虎视眈眈,父皇对君墨也渐渐失去了耐性,沐王如今能够在朝中呼风唤雨,与君墨的不学无术也不无关系。即便沐王不是隐患,以后即便是君墨继承了帝位,也未必能够治理好这江山。”
苏远之沉默了许久,才道:“能不能治理好这江山,关我何事?”
昭阳一怔,眼中却突然暗淡了下来,是啊,她怎么忘了,他虽是丞相,可是却是连父皇都强迫不了的人,这江山,与他何干?
苏远之见昭阳的神色,眉头便紧蹙了起来:“你若是不心疼我对你弟弟不客气……”
昭阳闻言,脸上便突然明媚了起来,连忙应道:“不心疼,不心疼。”
苏远之看着昭阳脸上明媚的笑容,手在扶手上轻轻敲着,半晌才道:“昭阳公主倒是让微臣刮目相看。虽然有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只是公主并非寻常女子,是皇家之女。微臣前些日子查阅史料,瞧见上面记载,此前曾有一位皇女,名叫云裳,知治国之道,晓行兵之法,甚得宁帝器重,甚至曾有将她立为皇太女的想法。公主虽不是男子,可是却也不必韬光养晦,将自己的才华全然隐没,且正是因为公主不是男子,才更能够得陛下信任与器重。”
“在后宫之中,应当韬光养晦。可是在陛下面前,有时候,展露锋芒,未必是坏事。”苏远之转开目光望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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