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李森的徒弟显得有些诧异,“师父怎么会自杀呢?怎么可能?”
只是,没有人理会他,府尹已经叫了衙役进来,查找线索,原本便被各种木头做的东西堆积满了的屋子,一下子就拥挤了起来。昭阳目光落在那男子的身上,沉默了片刻,才道:“你随我出去一下吧,我有话要问你。”
那男子愣了愣,才抬起手来,有些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我?”
昭阳点了点头,出了屋子,外面太阳正好,昭阳站在院子中,看着那中年男子有些犹豫地在离自己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怀安也从屋中走了出来,就站在门边。
“你说,是师父让你去找金丝楠木?去了半个月,那半个月前,你一直都同你师父在一起?”昭阳轻声问着。
那男子低着头,点了点头:“师父没有子女,草…草民一直同师父一起吃住。公…公主若是不信,问问周围的邻居就…就知道了。”
“那你可记得,你师父曾经做过一张软塌,紫檀木的,软塌下面有铜片,可以放置炭盆子,放了炭盆子之后,就可以让软塌即便是在寒冬,也能时刻温暖。”昭阳连忙追问道。
那男子想了想,半晌才应道:“是做过这么一张软塌……可……”
昭阳眸光微微一利,定定地看着那男子,那男子浑身颤了颤,跪倒在了地上。
“那软塌之中,究竟有何秘密,说!”昭阳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几分戾气。自小在宫中,父皇虽仁慈,可是却毕竟是帝王,帝王威仪自是有的。她看得多了,也学到了几分,虽然在宫中不见得吃得开,可是吓唬吓唬平民百姓,却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那男子有些吃力地咽了咽口水,声音都带着几分轻颤:“公主饶命,草民说,那软塌,不是什么好物啊。”
昭阳的手在袖中紧紧握紧了,半晌,才追问着:“如何不好,仔细说来。”
那男子神情似有几分慌张:“那软塌,本是孙将军府上一个夫人定做的,那夫人于师父有救命之恩,师父也是为了帮忙才做的。那位夫人在孙将军府上极受宠爱,只是却一直没有子嗣,前段日子,孙将军的另一位姬妾有了身孕,那姬妾与那位夫人素来不和,那位夫人才找师父定做了这软塌。”
“这软塌,莫非对有孕之人有何害处?”昭阳丝毫不给那男子喘息的机会。
那男子点了点头:“是有害处的,软塌虽为紫檀木所制,可是木头与木头之间接契的地方,都会用极小的木块塞在凿出的小孔里面,以便让软塌更为牢固。那些小的木块,用的是红松木,红松木木制软,师父将那些红松木,在藏红花泡制的水中泡了好几天,而后拿出来晾干之后,才用在了那软塌上。”
“藏红花有堕胎的作用,许多大户人家都熟知它的味道,可因着是家具,师父又在软塌上刷了几层漆,刷了漆后,漆的味道大,就将那藏红花的味道给盖住了,而后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放置几日,就再也闻不到了。”
“然后,师父又用了兰草、红朱砂、荩草、茜草做成涂染颜料,在软榻上绘制了一些象征着吉祥的图案,其实这些东西本是无害的,若是被火一烤,那药效自会悄无声息地发挥出来,会让人变得畏寒和嗜睡,对软塌更加依赖。有孕之人,自是承受不住,一般三四个月,便会落胎。而若是没有身孕的,用久了,只怕也再难有孕。”那男子声音低了几分。
昭阳冷笑了一声,还真是费尽了心思的啊。
“那软塌,孙府取走了?”昭阳冷声问道。
男子点了点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是草民亲自去孙府送的,孙将军收到软塌的时候,另一个有些奇怪的男人也在,说竟然有这样好的东西,想要同孙将军讨要,孙将军推拒不过,便给了。”
有些奇怪的男人,只怕说的便是梁司制了。
昭阳抬起眼来,冷冷笑了一声,此事听起来倒是十分巧合,只是怎么这东西,就这么巧的,到了宫中,还落在了贤妃手中呢?只怕不是巧合这么简单。
那位梁司制,不知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只怕是要细查一番了……
昭阳想着,便又望向那男子:“你说,你师父是断然不可能自杀的,又是为何?”
那男子连忙道:“前些日子,师父让草民去靖州买金丝楠木,要最粗最大的,说是有一桩大买卖上门。那段时间,师父不停地对草民念叨,说什么只要将那东西做成了,得到的银子一辈子也挥霍不完。”
昭阳微微蹙了蹙眉:“李森不是有名的木器名家么?莫非还赚不到银子?”
“师父脾气有些不好,喜欢喝酒,平日里做一些东西,总是因为喝酒乱摔东西摔掉,而他做东西做得也很慢,因而其实并未赚多少银子。”顿了顿,才又道:“草民之前是有个师娘的,便因为师父赚不了银子,又爱喝酒,喝酒之后就摔东西打人,就跟着一个富商跑了。师父还说,等他做成了这笔买卖,定要去找师娘,用银子将她砸死。师父肯定是不会自杀的。”
昭阳微微蹙了蹙眉,原以为,那李森是个自命不凡的木器大家,却不想,竟是如此,活得窝囊,骨子里却有不少贪欲。这男子说得对,这样市侩的人,怎么可能自杀呢?
“你可知道,你师父所说的大生意,究竟是什么?”身后传来苏远之清冷的声音。
那男子身子猛地抖了抖,还连忙转过了身去,小心翼翼地回答着:“草…草民不知道,草民也觉得十分奇怪,之前无论是什么,师父都不曾避讳过草民,这一次却只让草民去买金丝楠木,其他的,无论是选料还是画图纸都没让我知道过,甚至,草民都没见过那个客人死谁。”
昭阳见苏远之眉头紧蹙着,眼中带着沉思,亦是有些好奇:“可有什么不妥?”
苏远之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才道:“这儿有府尹查案,我们不便插手,走吧,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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