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中山伯与王侍郎脸上皆带着几分惧色,支撑着想要说什么,只是已经被侍卫抬了起来,出了养心殿。
看着两人被抬着离开了,君墨才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以前觉着,做皇帝嘛,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左右皇帝是一国之君,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生死尽在手中握着。谁若是做错了事情,谁若是惹得皇帝不高兴了,该打该杀处置了就是。”
“可如今当我自个儿坐到这个位置上了,才发现,原来并不那样简单。连判断谁做错了事情,都须得费好大一番功夫。赏罚什么的,更要权衡许多东西。”
“之前跟着父皇一同处置政事的时候,尚且觉着有时候父皇处置有失偏颇,如今想来,父皇的做法才是对的。”
小淳子端了茶递给了君墨,笑着道:“陛下刚刚登基,且因着楚临沐叛乱之事,朝中无多少可用之人,会这般辛苦迷茫也实属正常。慢慢的,陛下便能够很快上手,成为先皇那样的明君的。”
君墨嗤笑了一声:“明君?成为父皇那样的人?朕可不想。在处置政事上,父皇兴许的确处置得比朕好多了,可是他也实在是与明君相差甚远。”
“陛下……”小淳子声音有些急切,虽然如今先皇已去,可是这些话,即便是当今陛下,也不能随意乱说的啊,那可是陛下的父皇。
只是君墨却全然不管不顾,径直道:“于朝堂之上,父皇轻信佞臣,却怀疑外祖父,是非不辨,险些害得楚国亡国。于后宫之中,父皇盛宠德妃,却怠慢了母后,这若是放在寻常百姓家中,只怕是要被人说一句宠妾灭妻的。”
“若非因为他宠幸德妃,楚临沐怎会那样容易拉拢那么多朝臣,最后连父皇的性命也给害了?”
“朕才不会做父皇那样的皇帝,朕会做得比他更好。”
“……”小淳子垂下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瞧,这话,他不敢接。
好在现在殿中服侍的人都是此前东宫带过来的人,原本养心殿侍候的,都调派到了殿外当值,若不然,陛下这番话要是传了出去,只怕是要引起大祸的。
小林子听完君墨的话,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陛下这些话倒也并不算错……”
小淳子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眼中盛满了惊恐。
“只是陛下如今已经是陛下了,方才陛下也说过了,身在帝位,未必比其他人更自由,甚至兴许还没有其他人自由。这些话,若是普通百姓,关起门来说一说,倒也并无什么大碍。可是陛下不同……”
“陛下是万人瞩目的一国之君,即便是周围侍候的人,也不敢轻易相信。陛下是先皇的儿子,即便是先皇做错了什么事情,也应该留给史官来评说,而非陛下,为人子者,是不该说这些话的。”
小淳子悄悄朝着小林子比了个大拇指。
君墨听完小林子的话,沉默了许久,才笑了笑:“你说的没错,这些话,的确不应该由朕来说的。”
顿了顿,才又笑道:“你大抵是跟在我身边的日子久了,随着朕一起听苏丞相教训得多了,如今说起话来,都有了两三分苏丞相的感觉了。”
小林子垂下头,眼中含笑:“陛下说笑了,苏丞相是奴才十分钦佩之人。”
君墨点了点头笑了起来:“苏丞相,倒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奇才。也不知当初苏老丞相是怎么教导的,竟然将苏丞相教导成这副模样。”
“罢了罢了,不说了,朕还有不少奏折要处置呢。”君墨叹了口气,取了一本折子展了开来,一边吩咐着小淳子:“去御膳房看看今天有没有熬什么汤,朕想喝点汤了。”
小淳子点头应了下来,垂着头退了出去。
小淳子从御膳房回来,带回来一碗冰糖雪梨汤。
“朕又不咳嗽,喝什么冰糖雪梨?”君墨撇了撇嘴,复又响起什么,才又问着:“这是谁叫人熬的?”
“是霜云殿的宫人叫熬的,似乎是云昭仪偶感风寒,嗓子有些不适。”
君墨闻言,眉头就蹙了起来,一个人嘀咕着:“嗓子不适还一大早的跑到御花园去摘花?看着宫人摘还不过瘾,非得要自己也去下手。”
顿了顿:“难不成就是因为早上去摘花的时候受了寒着了凉才嗓子不适的?”
小淳子笑了笑:“陛下若是担心,不妨亲自去昭仪娘娘那里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君墨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算了,朕若是去了,只怕她连养个病都不安生。”
晚上君墨按着惯例去长安宫用的晚膳,桌上准备了不少君墨喜欢吃的菜,君墨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酥皮乳猪肉,见李嬷嬷给太后盛了一碗汤,那碗汤红得发黑,看起来更像是药。
“母后喝的这是什么?难不成是病了?”
太后笑了起来:“这不是药,是五红汤,用红豆、红衣花生、枸杞、红枣、红糖熬制而成,滋润补血补气,你要不要喝一碗?”
君墨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我气血旺盛,不需要补。”
只是脑中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中筷子一顿,目光落在太后手中那碗羹汤上,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
君墨想了想道:“母后这汤可有多的?”
“有啊,熬了一大锅呢。”
“那劳烦母后叫人装一碗,送到永宁宫吧,我瞧着宜妃好似气色不怎么好的样子,想着她只怕应该补补气血的。”
太后闻言,眉头就蹙了起来:“那宜妃,你怎么还与她走得那样近?之前就与你说过了,南诏国狼子野心,将阿幼朵送过来,定然另有所图,你得小心为上。”
君墨嘴角勾了勾:“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她另有所图,我不和她多接触接触,又怎么知道她图的什么?”
太后沉默了片刻,才转身吩咐着李嬷嬷:“装两盅五红汤,分别送到永宁宫和霜云殿去。既然都是陛下的嫔妃,哀家也不能厚此薄彼了。”
君墨听着太后的吩咐,嘴角微微勾了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带着几分算计得逞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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