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灼的目光往下,很快就看到地上点点的血渍,在光可鉴人的玉白色地板上,衬着那玉白色,格外的醒目。
这是她喷溅在他身上,从他的衣襟滑落的。
她这时才发现,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座高大的宫阙,四周是由雕琢着繁复符纹的粗大柱子支撑,地面是由一种玉白色的灵木铺就而成,散发一种沁人心脾的味道,置身其中,身心变得安宁。
整片空间,灵气逼人。
她心头千头万绪,不知如何反应,纵使这辈子能认出他的身份,但她对他还是陌生的,甚至是忌惮的。
她认识的是年幼时从外面捡回来的那只小毛团,是陪她一起长大,会在她饿肚子时,潜进楚家正院厨房给她偷东西吃的小妖兽,是看似乖巧实则爱搞事,不允许旁人欺负她的凶兽。
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软,决定将那些复杂的情绪压下来。
只是她还没收拾好情绪,就听到那人说:“你的伤还未好,先调息罢。”
楚灼神色一顿,想到先前遇到的浑沌之气,还有他塞给她的灵丹。
虽然第一次遇到浑沌之气,但她上辈子曾听说过浑沌之气的厉害,天地之气,唯浑沌之始,曾有“万物生于浑沌,始于浑沌”之说。
浑沌孕育万物,同样也吞噬万物,修炼者若遇之,则避之。
先前不过一缕极少的浑沌之气,就让她如此受创,差点身殒,若真的落入浑沌之气中,只怕此时不仅是身陨道消。
这让她心里有些后怕,但后怕之余,发现这浑沌之气带来的好处却是极大的。
以浑沌之气淬体,若是幸运活下来,肉身强度将会更上一层。
如今她能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便是先前那颗灵丹的作用,能让经受浑沌之气侵蚀后,不过须臾间便缓解肉身的崩溃,可见那灵丹的神奇。
楚灼心情复杂,抬眸看向他,说道:“谢谢你,先前那灵丹……”
他的唇角微挑,露出一个骄傲矜持的笑容,为那张煌华的面容更添几分俊丽,仿佛教人看一眼就要沉溺其中。
楚灼不敢多看,赶紧垂下眼。
“你不必理会。”顿了下,他又道:“这是我的空间,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且安心地调息。”
楚灼也觉得此时机会难得,她的体内仍残留着丝丝的浑沌之气,这是最好的淬体之物,可惜低阶修炼者无法承受,不敢将之纳入体内,更不用说淬体了。
若非先前得他所赠灵丹,残留的浑沌之气和正好和先前吞服的灵丹成对抗之势,将她的身体当成战场,谁也不输谁,保持一个平衡,需要她这主人亲自将它们引导并炼化。
当下也不矫情,她轻轻地应一声,便开始打坐调息。
当然,如此也有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这一调息,便是三天时间。
直到经脉、骨骼、血肉、灵府等在灵丹的效用下痊愈,炼化的浑沌之气将她的经脉和灵府扩宽,骨骼更为坚硬,浑身的血肉仿佛焕然一新。
楚灼隐隐感觉到突破之机。
她本能地将之压制下来,这里是属于神兽的空间,若是她在这里突破,定会受到空间主人的意志影响,从而也影响修炼之道。
楚灼终于从调息中睁开眼睛。
睁眼时,便见到坐在对面的白衣男子,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就像记忆里的那般,那双深邃的眸子,像是广茂的星空,似包容一切,又悠远深沉,无人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他的情绪,当他凝眸望来,给人一种难以正视的威压。
楚灼上辈子什么都不懂,每当这时候,就会被他看得胆战心惊,恨不得远远遁逃。
然而这辈子,她却从这双眼睛里看到喜悦。
他倚坐在由凶兽皮毛铺成的座椅上,姿态慵懒,鸦羽般的黑发随意地铺散在地上,没有一丝修饰,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但俊美的面容上,却透着不近人情的冷傲矜贵,这是他身份带来的气场,若有似无的强大威压,宛若一只暂时收起獠牙的凶兽,浑身都透着不好惹的强大气息。
只是这些都在他眼里的喜悦中削弱几分。
“没事吧?”他站起身,来到她面前。
楚灼朝他客气地道:“我已经没事,幸亏有你的灵丹,能用那浑沌之气淬体,效果十分不错。”
他盯着她客气疏离的神色,微微眯起眼,突然道:“我本名封炤。”
楚灼愣了下,抿了抿嘴,不知道如何称呼他。
她想起当初捡到的那只黑色小毛团,那么小的一只,脾气却大得像谁家的大爷,她欢喜地给它取名叫“小黑”,被它当即挠了一爪子,虽然没挠出血,但也很疼,让她十分委屈。
后来知道它是开智的小妖兽,觉得它定是有自己的主意,于是她去找来一本世俗界中的纸质书集,翻开书集,帮它挑名字。
当时小毛团就懒洋洋地趴在那儿,看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询问它哪个字作它的名字好,一直问了几天,当她指到“炤”这个字后,才得到它大爷般的恩赐,允许用这个名字。
于是她便叫它阿炤。
它没有反对,奖励一般跳到她脑袋上踩了踩,格外的嚣张。
当时她猜测,这是它的名字,直到现在,才知道它叫封炤。
楚灼想到这里,又有些失落。
她其实一直期盼能看到它化形成人的模样,觉得那一定是个可爱又霸道嚣张的男孩子。
可谁知,根本不是可爱的男孩子,而是个嚣张的男人,还是个曾让她误会过的男人。
直到此时,楚灼已经明白,她心目中的阿炤,并非她想象的那般,是只神兽幼崽,它定是早已成年化形,只是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受了重伤,流落到玄世界,甚至连化形都没办法,一定要回到大荒界。
她不欲再想这些往事,见他就这么眯着眼看她,硬生生地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出现在遗迹里的?”
封炤的眉头微微一跳,盯着她避开的脸,出口的话显得漫不经心,“我先前受了重伤,后来回白璃山,融合一些力量,解除体内的封印后,便开始推测你在何方?推测到你可能在时间海后,便朝这里赶来……”
听到这话,楚灼心中又酸又软。
他还是那个阿炤,一直关心她的阿炤,并未因为他的身份转变而改变。
只是她的心态却已经不同,甚至不敢面对他。
这让她心里有几分羞愧,觉得不能再这样。
楚灼深吸口气,关切地问,“你的伤是我们来大荒界的时留下的?还没有好全么?”
听出她话里的关心,封炤心中一阵惊喜,心思飞快地转着,面上却不显分毫,用一种平淡的语气道:“不关这事,我百年前探索一处域外之境,不慎出了点事,力量被分割成几部份,受了重伤,后来流落到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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