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木琢磨着到底要怎么对付眼前这个相士,是让他小睡一会儿,还是让他永远睡下去。当他再次看向相士时,选择已定,要比以上两个简单得多,这个相士自己主动酣眠了。
沙木绕过之后的曲墙,尽量让他的身体跟墙面投下来的阴影重合。
这里面看似毫无戒备,但他明知道,那都是相师的障眼法。或许现在,相师正从他那颗奇异的水晶球中,窥视到他所有的举动。并搭配一杯美酒,津津有味的下菜。
其实,这个猜测不难取证,比如说,他现在回过身,走回大厅之中,扳动墙上处于最核心位置的一个符号,也许相师就会立马如同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他面前。
他回头看了眼那个方向,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按照心中的想法那样做来试试。而与此同时,他却发现,回去的路已经变得完全不同。火盆旁边呼呼大睡的相士也不见踪影。他回忆着,在他们分别时刻,相师望向他的眼神。原来如此,相师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守卫,就能将他死死地,困在迷宫之中。随时随地能够降下的团团迷雾,和这圣坛四壁里暗藏的玄机都是相师的帮手。
他不得不反过来继续寻找那总是让他觉得气闷的古怪熏香味道最后的来源。
这些味道真的奇特而刺鼻,会让人无法集中自己的精力,但据说,上神好像很喜欢这种味道。不过所有的这些香料的来源却并非异地,沙木又想起了另外一些关于这些香料来源的传说。相师能让握在他手中的黄沙,参杂鲜血化成上神喜欢的味道。所以这些香料就产在圣坛之中,自产自用。可是现在看来,连它们的味道分类之中也藏有着可怕的秘密。他嗅觉一向灵敏能够闻得出,充斥在那相士身上最初的味道与现在残余在空气之中,几乎所剩无几味道发生了根本的改变,虽然它们还是一样的让人轻易觉得吞吐不畅,气闷之极。难道是因为香味而改变的地道形状么。
他伸出手指,用内力在墙上做出一个只有他能看得出来的标记,以便再绕过一个圈子,重新回到这里的时候,能够发现他的重蹈覆辙。从前即命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他也能准确辨别方向,但是在这里,一切没那么容易,他甚至全然无法确定他现在是在哪里,又要绕多久才能走出迷宫。
而他的猜测果然正确,几乎用了半个时辰,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又看到了他自己标记出来的符号。他猜想这里的布局应该与相师长年抱在怀中的那颗水晶球相似,他们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打磨出完全相似的无数平面,他们一定是利用了这个构想,然后修筑出了这个古怪的圣坛。在正常的时候,相师会关闭机关,放进入圣坛之中的每一个人,愉快的出去。反之,则启动机关,让那些阻隔降临。
他想到这些时仰望了一下头顶上那些微微泛蓝的巨大冰幔,是那些东西吗?附着在圣坛的墙壁之上,犹如从头至尾都生长在那里一般蔚蓝成澈的冰层。事实上,圣坛这中一直暖意融融,但那些冰层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一些问题在被说明。但还是得不到确定的答案。
他纵身向上一跃,用手指支撑着身体,以便能在冰幔之上暂时停留一段时间,须臾之后,他的脸出现在那些蔚蓝而澄澈光滑冰面之上。除了发现这些东西很美丽之外,他附着在它们的光滑之上近距离窥探它们的奥秘,也依然一无所获。他无法想象,可以用人力控制这些东西将它们的形状薄厚任意伸缩改变。
他们真的像是神力的杰作,但他恐怕不能轻易相信,一切的由来会这么简单。
假如这些东西已经在令他恐惧,他也丝毫不想将它们表露出来。他无法想象自己的脸会在水晶球之上细腻表现懦弱的情景。
就在在如此封闭的地方,相师却说,每一晚他都在星空之下听到那些歌魅不绝如缕的歌声。而对于其余六魅正在冲破封印的力量,他也每时每刻在感知。积聚力量之后,他们会磨刀霍霍。相师如是说。
但圣坛的坚固,其实出乎他的想象,因为在它的附近就是不断在给宁月生塔加造钢铁支架,和要在生塔地基之下挖出全部泥土出来的征夫们辛苦劳作的现场。可是他们忙碌工作的声音,这里一点都听不到。
他能想象到此时外面的场景,即使是在暗夜之下,也会有无数的兵士在监督着奴隶辛苦劳作。距离指定的时间已经迫在眉睫,可汗要毁灭这座他作为礼物送给宁月阏氏的庞然大物,它标准志着他们的相爱与上神的佑护。但是现在它被说成是一切罪恶之源。在这里安静矗立的每时每刻,都被描绘成是魔鬼的影子。但是推倒它与建造一样,都是浩大的工程。他心上很有些讽刺的想。相师的神力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让一切都变得轻松简易。可笑的是,没有人有这个想法。
他不再选择方向。只是信步游走在圣坛之内。一直向前无尽延伸的曲面墙,忽然拐进,冰幔消失,而有奇怪符号出现的巨大厅堂。厅堂顶部的巨大沙漏似乎一直在摇摇欲坠。他低下头,能看到自己的牛皮靴子此时正陷进松软的黄沙之中。那一刻,从这里逃离的想法如同夏日里随风飘摆的柔枝狠狠的扑打在他的每一根神经上面,是他突如其来的疼痛。就在他面前的阴影之中,他能感觉到,随时会有一张脸从那里面伸出来报以嘲笑。
随着他的脚步不断向前靠近,阴影里事物的陈列也一一进入他的视线。
硕大的水晶球绽放出来的炫目的光泽,随着他向前走近,角度的变化不断的加深或者趋暗。
在水晶球之后是一副狮子的骨骼。
沙木慢慢向那副骨骼走过去。
看在他眼中的那副雪白枯骨,在某个似乎有新鲜的血肉重新生长上骨骼的脉络。那庞大的身躯在成为白骨之前是一只体型健硕的狮子。
然后那个庞然大物怒吼着摇摆了一下它的脑袋。
沙木有躲闪之意但是再看过去的时候,狮子仍然只是一副安静无息的枯骨。
而在水晶球上,已经有画面在升起,相师坐在圣坛主厅的座位之上,描摹他的画相,而相师手边摆着的一张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很多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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