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爹生娘养,但有的金枝玉叶锦衣富贵,有的却是缺衣少食吃糠咽菜,所以说投胎真真正正的是一个高难度的技术活儿。哪怕同样都是普通人家,也有着千差万别。就像依附于李泽生活的那两百余家佃户,这几年来生活便如同芝麻开花一般节节拔高,不但衣食无愁,还时不时地能占一些主家的便宜。
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几百个男人浑身热气腾腾地在庄子里的敞坝之上吆喝着挥舞着手里的棍棒操练着。比起种地来,这样的操练是更加枯燥的乏味的,但汉子们却仍然激情高涨,因为这样的一天操练之后,主家提供的饭食,可比他们在家里食用的要好得太多,而且是管饱的。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伙食完全是可以好好地养一养膘的啊。
训练很辛苦,但对于这些汉子来说,这也算不得什么,他们有的是力气啊!即便今天累得精疲力竭,一觉醒来,便又重新龙精虎猛了。这时节如果呆在家里的话,晚上基本上都只喝一顿稀粥,常常被从睡梦之中饿得醒过来,便只能去缸中舀一瓢冷水喝进肚子里去糊弄一下,但现在,一觉睡到大天亮都不带醒的。
其实现在并不是粮食不够吃,只不过是这样的生活习惯是过去长时间的穷困传承下来的罢了,按老辈子的说法就是,不干活,吃这么多干嘛呢?虽然不差粮食,但总也要积存下来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年轻人自然是没有想这么远的,但现在的他们,在家里自然也是说不上话的。除了委屈的答应并将裤腰带勒得更紧一些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但被小公子召集起来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吃饭的时候,老人家们总会大声地鼓励着家里的小子们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有时候看着自家孩子还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在家里像头猪样猛吃,怎么到了这里,就成了一只猫了呢?看这一个个的白馍馍,一碗碗的红烧肉......
屠立春没有想过将这些庄户人家练成秘营那样的强兵,对于这些人来说,即便有一天将他们拉上了战场,也不过就是辅兵而已,等着主力精锐击溃敌人之后,他们再一涌而上去趁火打劫,如果主力精锐败了,也不可能指望这些人来力挽狂澜,估计到时候,最先跑的差不多也就是这些人了。
但屠立春仍然把训练进行的一丝不苟。因为如果运气好的话,主力精锐打上几场胜仗,这些人跟着痛打落水狗几次之后,便会有一部分人能成长起来,补充到主力队伍中去。当然,前提是他们首先要具备一定的军事技能。那么训练的时候,便必须认真对待。
现在的庄子里压根儿就没有那么多的武器,只能用木棍凑数,但屠立春仍然将他们分成了不同的小组,长枪手,刀牌手倒是一应俱全。不过长枪手拿的不过是长一些的木棍,刀牌手就有些尴尬了,一手握着短棍,另一只手里大部分都是挽着干农活用的撮箕,还有一些手里扣着锅盖,斗笠等奇奇怪怪的东西充当盾牌。
对于第一次进行军事训练的这些农夫来说,新奇之余,再看看手里拿着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免笑得东倒西歪,纪律,对于这些新人来说,自然也是不存在的。对于这些人,屠立春自然也不能像训练秘营那些人一般对待,出发点不同,要求自然也就不一样。
不过一天下来之后,那些训练之中不认真的存着凑数混饭吃的家伙,就马上尝到了厉害,因为晚上才是有肉吃的。而这些人,没有。
看到别人将红烧肉吃着滋滋作响,嘴角冒油,这些人立马就觉得自己吃了大亏,想要理论,马上便有人拿了册子来,一条一条地念给这些人听,你今天做错了多少动作,不服从指挥几次,有理有据,本来不服气的这些人也就心虚了,脸红了,在众人的哧笑声中灰溜溜地去吃白面馍馍加咸菜。
他们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第二天,纪律立刻就好上了数倍。出于对那油汪汪的红烧肉的执念,所有人不再觉得这是一件可以糊弄的事情了。
十天之后,这批纯农夫,操练起来已经有模有样了。
于是训练就立即多了更多的项目,每天都有了对抗和比较,屠立春将所有的人分成了实力均衡的不同的队伍,在每一天的训练完成之后,都会排上名次,排名最靠前的,会获得额外的奖励,红烧肉自然是人人有份的,除非是犯了重大错误的,而额外的奖励却是每天不同,最让汉子们念想的,便是酒水了。
公子赏赐下来的酒,可不是他们平常沽来的那些不知掺了多少水的柿子酒,绿蚁酒,那里面,都还有酒糟子没有过滤干净呢。赏赐下来的都是庄子上自产的真正的好酒,清澈透明,一小杯下去,便如一条火线从喉咙直到小腹,然后便腾地一下有热气漫延到身体的各个部分,尝过一次之后,那滋味便让人难以割舍。
庄户人家的心思很质朴,也可以说很自私,这些好东西,如果自己得不到而别人得到了,那便是抓心挠肝的不爽利,不患寡而患不均啊,但公子亲自来宣布的这些条例都是规定的清清楚楚,事先说明怎样才能获得这些奖励,他们要想多得,就要比别人强。
手段很老套,但效果从古至今,都一样的非常好用。作为在前一世是一名资深的盘剥广大百姓的资本家的李泽来说,对于这样的刺激手段可谓是深谙其道,拿来对付这些人,甚至有牛刀杀鸡之嫌。
一个月下来,这几百个农夫,已经颇有些精锐军队的模样了。用屠立春的话来说,虽然还是一个样子货,但拿来吓人,也是足够了的。
李泽当然不会满足于他们仅仅只是一个样子货。
汉子们热情高涨,一个月的艰苦训练下来,不但没有瘦下来,身上倒还真是多长了二三斤,不过不是肥肉,而是实实在在的肌肉,与肥膘还是天差地别的。
妇人老人们则在敞坝周围的那些大屋里收拾着毛皮,牛筋等等从外面运进来的东西,要把这些毛皮变成一副副的皮甲,需要多达十几道工序,李泽将所有的工序分给了不同的小组,每人只干自己的这一道工序。在温暖的大屋里干着活,听着外头汉子们的吼叫之声,这些人每个毛孔都在向外淌溢着幸福的感觉。一些搬运货物的精壮的妇人,每每路过敞坝看到自己家男人那赤裸的精壮的身上那鼓棱棱的肌肉,便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羞涩的笑容红着脸低下头去快速通过。其中滋味,自然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了。
他们幸福而快乐地在度过这个漫长的冬天,而此时,与他们隔着大青山的石邑县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乌泱泱的足足有上千人的队伍艰难地跋涉在雪地之中,队伍的最前方数十个男人艰难地趟开积雪,为中间的老人,妇孺儿童开道,在队伍的最后头,百余人手持各类武器的男人则落后了里许地。
他们的目标,正是大青山。
不时会有人摔倒在雪地之中再也爬不起来,而他周围的人,也只能在他的身边号淘几声,便继续前进。
漫长的雪原之上,不时都会看到这样的一具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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