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成德军的又一次进攻潮水般的退了下去.站在城头的石宽,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水的混和物,喜滋滋地对着石毅道:”父亲,成德人不行了,今天的进攻,与前两天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之上,看来是我们把他们打得狠了,他们后劲乏力.再加上天气寒冷,他们也撑不住了.我看他们的士卒,绝大部分还穿着秋衣.只要我们再撑上一些日子,寒潮就要来了.他们再不撤军,可就轮到我们反攻了.”
听着石宽的话,聚拢在石毅周边的将领都是频频点头,脸上都有压抑不住的喜色.被数万大军围困章武,他们本来是经无比绝望了,但连续打了数仗之后,居然发现成德人的攻势一次比一次的弱,到今天,更是显得绵软无比.
而天气,更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寒潮当真来临,他们在城内,总还有城墙,房屋挡风避雨,而在城外,可就要经受寒风的肆虐了.
他们,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但与这些人的喜色外露不同,石毅却是忧色重重,两眼越过了正在撤退的成德军,看向了遥远的瀛州城.
作为征战沙场数十年的老将,他能轻易地分辩出来,成德军不是进攻乏力,而是压根就没有全力进攻.
除了最开始的两仗,成德是卯足了劲儿地打以外,剩下的几仗,对方都是在虚应故事,看起来倒不是想要打下章武,倒是在与他石毅在做一场游戏一般.
只不过这一场游戏,每一次双方都要拿一些人命作交待罢了.
这不仅不是一件好事,相反,这一个事实说明了另外一件事怕的事情,正愈来愈向他逼近.
李泽带着两千骑兵离开了章武奔向了瀛州城,两千骑兵,自然是打不下瀛州城的,但这世上,什么意外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如果此间的成德兵不计生死,不顾一切地向他发起进攻,他心中反而要更坦然一些,但现在,对方的表现,却让他心中忐忑不已.
因为这说明,李泽在瀛州城方向,必然取得了决定性的进展.所以这里的成德兵,才不会在乎能不能迅速拿下章武.假如对方真拿下了瀛州城的话,那这章武,必然就是他石毅的埋骨之所.
他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传令,杀猪宰羊,犒赏全军.”眼光仍然看着远方,石毅下令道.
“是!”石宽连连点头.
“清点章武府库看看还有多少银两,在清点我军后勤,还有多少钱财布帛,统统赏赐给士兵,所有人饱餐一顿之后,休息,睡觉,四更时分,全军突围!”石毅接着道.
“是!”石宽习惯性地答应了一声,猛然反应了过来,脸上满满都是惊诧之色,”父亲,这是什么道理?外头数万大军围困,我们兵力处于绝对劣势,没有城墙相依,出城野战,这不是弃我所长,扬敌所长吗?这,这这这……”
石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担心瀛州城方向.”
“大人,瀛州城池纵然不算固若金汤,但也绝不是两千骑兵能拿下来的吧?”石宽忍不住反驳道.
“如非瀛州城出了大问题,成德军绝不至于如此.”石毅指着远处的成德军营:”我们知道寒潮都要来了,我们都看到了大部分的成德军,都还没有穿上棉衣,那么成德军的将领们会不知道?既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抓紧时间拼命进攻,尽快地拿下我们?如果军士没有死战之心,那么撤军就是必然的选择.现在,他们打又不认真打,撤又不肯撤,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们成竹在胸,什么能让他们成竹在胸呢?自然就是瀛州城可能出现变故.”
听着石毅的解释,周围所有将领们都是脸色大变.
“就不能是他们的将领有问题吗?”石宽不服气地辩解道.
“将领有问题?曹信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要多,更别提还有杜腾,柳成林这样的悍将,他们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下去准备,今日四更时分突围.杀出去,或者还有一线生机.”石毅断然道.
城外数里处,成德军中军大营,曹信的军帐之内,一群高级将领也被曹信召集了起来.
“曹公,今日西门打得太假了.”柳成林一见到曹信,便忍不住抱怨起来,同时亦不满地瞟了一边的杜腾一眼,”石毅这样的人,只怕一眼便能看出其中有端倪来.这岂不是要弄巧成拙?”
杜腾不满地向前踏出一步,刚想说话,曹信已经摆了摆手:”柳将军,这事儿须怪不得杜别驾,他打得如此之假,是因为我给他下的命令.”
“啊?”柳成林一下子楞住了,要说他不信任杜腾的能力,但曹信他却不能不服气.”这是为何?”
“因为公子已经差人送来了信件,瀛州之事已定.”曹信呵呵笑道.
“打下瀛州了?”柳成林大喜,但马上又不解地问道:”两千骑兵,是如何拿下一地州城的?”
“公子自有妙策!”曹信卖了一个关子,”虽然说还没有真正打下来,但已经基本没有问题了,所以我一接到这个消息,便给杜别驾下了这个命令,就是要让石毅看出来!”
柳成林眼睛一亮:”曹公是要引石毅出来?然后痛揍他一顿?”
“正是!”曹信脸色一寒,满脸煞气:”石毅先前一战倾覆我成德数万好男儿,这一次我如果不狠狠地报复回来,岂得起在瀛州倒下的我成德英豪.公子以两千骑兵便拿下瀛州,我们数万大军却拿不下章武,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等无能?”
柳成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引蛇出洞,然后关门打狗?”
“不错,石毅经验的确丰富,也必然能一眼看出问题来,所以,今夜他必然趁着白日里刚刚挫了我军锐气,而他的部队正士气高涨的时候,出城突围.我们,打得就是他的突围.”曹信道.
“主攻会在哪个方向?”柳成林问道.
“柳将军也是沙场老将,不妨说说你的意见,大家一齐来参详一下?”曹信笑着反问道.
柳成林呵呵一笑,看了杜腾一眼,道:”此人不出打北城门,因为曹公的中军驻扎在此,所以,他必然会佯攻我东门,而实打西门.”
听到这里,杜腾再也无法忍受:”为什么是佯攻东门实打西门,而不是反过来呢?”
柳成林昂起了头,道:”因为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杜腾大怒:”难不成我们深州兵便是好欺负的么?”
柳成林摆明了有些瞧不起深州兵,倒是让深州一干将领一下子同仇敌忾起来,一个个踏前一步,对柳成林怒目而视,其中也包括了胡十二,哪怕他知道这位是小公子的大舅子,但现在这位大舅子连自己也瞧不起了,这怎么能忍?
你只是大舅子,可不是小公子.
“不服气?”柳成林一笑道:”哪今夜咱们便一见端倪.看看石毅到底会选择那一个方向作为突破口?如果选择了我,那打完这一仗,我给你们嗑头赔罪,如果选择了你们,你们只消别做了软脚蟹,坏了李公子的大事.”
杜腾涨红了脸,怒道:”好,如果石毅选择了我们,而我们这里又出了漏子,那我杜腾便把脑袋割了给你.”
“好了,不要作这些无谓之争,三个大营,都要做好迎击的准备.”曹信敲着桌子道:”不管石毅选择那里作为主要的突破口,该部只要死死地缠住他就好了.”
深州所部,与柳成林的景州部众分成泾渭分明的两行,列队离开中军大帐,一个个倒似是斗鸡似的彼此瞪着眼睛离开的.
“曹公,你说,石毅会选择哪里作突破口?”一边看热闹的石壮笑咪咪地问着曹信.
曹信眉毛一掀,道:”石将军早就知道了,何必问我?”
两人相视大笑
深州兵.石毅当然会选择深州兵.
这倒不是因为深州兵不堪战,而是深州刚刚经历了一次兵变,苏宁被拿下,纵然因为李安国的威信以及下面将领的控制,军队依然保持着稳定,但军心肯定不像柳成林所部那样士气高昂.而且论起打仗来,柳成林这些年来名声震于北地,而杜腾,真是多年没有打过仗了.
“要不要在深州兵后面布置上一支部队以防万一?”石壮问道.
曹信点了点头:”陈长平,入夜以后,你率你部,绕道往西城方向后十里驻扎,以防万一.”
“明白了.”
石壮笑道:”柳成林真是一个聪明人,请将不如激将,他这一个激将法,必然会让杜腾今夜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石毅这一次,撞上了铁了心要挣一挣老脸的杜腾,只怕要一头撞在铁板之上.”
“要不然,柳成林怎么能成为北地名将呢?我们都老了,石将军,以后啊,就要看你,柳成林这些少壮派为公子摧城拔寨了.”
“曹公一眼便能看穿柳成林的小伎俩,如何敢言老?”石壮连连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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