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虎山的这支山匪,公开地打出了大唐的旗帜,这对于整个辽东来说,不亚于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地震。谁都知道,现在辽王正倾巢而出与唐军进行生死决战,不是一直传说前线进展顺利,唐军节节败退吗?怎么在辽东腹地,反而出现了唐人的军队?
正如范建所说的那样,他们的目的就是破坏。
所过之处,焚烧房屋,毁坏土地,挖断沟渠,截断道路,同时,他们还解放罪民。辽东各地官府开始对他们疯狂的围追堵截,但想要截住这样的一支全骑兵的队伍,在辽东如此广袤的土地之上何其难也?
抓不住他们的踪影,这支唐军的规模,反而是越来越大了。更多的处于最底层的辽东人,在选无可选的基础之上,加入到了这支队伍之中。
从出威虎山只不过三千骑,半个月之后,这支队伍扩充到了五千骑。
“瘟疫区?”刚刚拿下了一个辽军的哨所,歼灭了这里的两百辽军之后,审问俘虏的萧璟脸色便就有些变了。
瘟疫,对于他们这样的部落之民来说,那简直就是无法抵御的天灾,是天神给予的惩罚,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抵御的。
“刘将军,范将军,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他匆匆地找到了刘岩与范建。
“瘟疫?”刘岩与范建两人也是面面相觑。
萧璟当下将审问出来的情况一一分说清楚。
“这么说来,在这片区域内,还有我们的军队了?”范建敏锐地抓住了里面的问题所在。
“只怕这些人都不在了。”刘岩摇头道:“连外围区域的这些辽人都病死了这么多,处于瘟疫中心区的这些抵抗者们,哪里能够躲得过?”
刘岩说得不无道理,但范建却不死心。“我们唐军有一整套对付疫病的制度,平时这样的药材也是有储备的,不见得就没有人活下来。我要去看看。”
听到范建如此说,刘岩与萧璟都是连连摇头。
“二位,瘟疫起时,正是炎热的时候,这样的季节,本来就并不适合瘟疫大规模地传播,要是春季,那我就要退避三舍了,不过现在经历了炎热的夏天,天气已经冷了下来,即便有瘟疫,致病性也应当很弱了,我不去看一看,心下不安,万一还有我们的人存活呢?见死不救,这可不是我们大唐军人该做的事情。”
见到范建坚持,刘岩也无法可施。
用军中携带的药材熬了一大锅药汤,百余名骑兵一个喝了一大碗,再用布巾在药汤里浸湿凉干,蒙在脸上,范建带着这百余名骑兵,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入疫区中心前进的路程。
这百余骑兵,尽数来自威武山,至余萧璟的部属和后来归顺的那些辽东人,是万万不敢随着范建前去的。
崔大郎带着三个同伴正在地里挖着萝卜菜,大黑快活地在草从里窜来窜去,过不多时,就不知从哪里捉来了一只肥硕的野兔,叼到了崔大郎的跟前,丢在他的脚边,然后昂起头,吐出舌头,等待着崔大郎的表扬。
摸了摸大黑的狗头,崔大郎嘿嘿笑着:“不错,回去之后,这只兔子奖励你一半,不过现在可不能吃,回堡之后,煮熟了再吃。”
辽军早就退走了,离他们这一带极远,安全之上,暂时是有了保障,但崔大郎仍然不敢有丝毫懈怠,不管如何,这里现在仍然处在辽军的战领区内,稍有疏忽,很有可能便给堡里几十个剩余的伙伴带来灭顶之灾。而有瘟疫是不是已经过去了,崔大郎也搞不清楚。
到现在为止,堡寨的大门依然是堵死的,崔大郎等人的进出,依然是坠绳而出。
崔大郎不得不出来的原因,是因为他必须要寻找到新鲜的菜疏。堡内粮食还有,肉食也还有,但菜疏却没有了。
长时间没有新鲜疏菜的补给,会给人带来极大的伤害。最初崔大郎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直到不少的同伴连续出现了在夜里完全看不清东西的状况之后,他才有所明悟。
好在这堡寨周围他是极熟悉的,虽然秋收过后,并没有再及时地种上新的庄稼,但在那些荒芜的土地之上,说不定还会零星地长出一些他们需要的菜疏。
在他出堡寻找之后,果不其然,在一片枯败发黄的野草之中,打到了一些零零星星顽强生长的像萝卜菜这样的东西。
只不过量太少,有时候找上半天,也不够大家一顿吃的。
不过这已经很好了。
从最开始只敢在堡寨周围找,现在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往外的范围愈来愈广。
看了看背篓之中的野菜,再看看天色,崔大郎决定结束今天的寻找工作,正要招呼同伴们回去,身边的大黑却突然弓起了脊背,向着东方,露出了森森的獠牙,低低地呜咽着。
崔大郎立时便警觉起来。
大黑的感觉可比人类要强得太多。
视野之中陡然出现了一大队骑兵,来不及回堡寨了,崔大郎嘴里有些发苦,一声招呼,大家立刻便伏倒在草从之中,尽量地将自己掩藏好。将大黑按倒在自己身边,崔大郎轻轻地抚着大黑的脊背,安抚着它的情绪。同时心里也不禁自责起来,是自己太过于大意了,不该离堡寨如此之远,在这样的地形之下,要是被敌人发现,他们几个人断无生理。
现在只能指望这支骑兵,只不过是一支巡逻的或者是意外路过的骑兵而已。
可是已经有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任何辽军抵达这个区域了。
骑兵愈奔愈近,草丛之中的崔大郎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大唐的旗帜?自己没有看花眼吧?揉得太用力了,再抬眼时,眼前反而更模糊了一些。
骑兵来得极快,转眼之间,耳边已经响起了雷鸣般的蹄声。
“大唐骑兵,咱们的人打回来了!”身后传来了惊喜的呼叫之声,崔大郎没有来得及阻止,一个同伴已是从草丛里窜了出来,大声地吆喝着挥舞着双臂。崔大郎一惊,一边做了几个手势让剩下的兄弟做好战斗的准备,他自己也是站了起来,走到了那名同伴的身边,大黑紧紧地挨着他的大腿,睁着大眼,炯炯地瞪视着奔驰到近前的骑兵。
百余骑兵戛然停了下来。
真还有活着的人!看他们身上的服装,随身依带着的装备,范建大喜过望。一跃下马,大步向着崔大郎走来。
大黑向前窜出一步,前足蹬地,头伏低,眼睛死死地盯着范建,嘴里发出低低的威胁的呜咽之声。
范建停下了脚步,笑着从怀里掏出一面腰牌,扔给了崔大郎:“兄弟,认得这个吗?”
范建给崔大郎的并不是他的内卫腰牌,而是义兴社的牌子。看着那面铜牌之上刻着的号码,崔大郎心中顿时释然。他自己也是义兴社成员,而眼前的这个人,在义兴社中的级别比他可要高多了。
“崔大郎,平州五道河人,现为平州五道河预备役振威校尉!”
“范建,辽州威武山,宁远将军。”
“原来是威虎山的兄弟!”崔大郎顿时释然,威武山在辽东一带威名赫赫,他可也是听说过的。
“我们的军队打回来了?”崔大郎兴奋之极地问道。
“不是,现在前线鏖战之烈,我们这支队伍不过是一支偏师而已。”范建笑着,简单地将自己现在的情况向崔大郎介绍了一下:“你们现在还怎么样?瘟疫是怎么一回事?”
“瘟疫应当已经过去了!”崔大郎笑道:“你们来了,我们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走,去我们堡寨看一看,那里还有三十几个兄弟呢!”
众人缓缓前行,眼前出现了堡寨的影子,同时却也听到了堡塞之上传来了示警的铜锣之声。“你们的警觉性很高嘛!”范建笑道。
“都是百死余生的人,既然活下来了,当然还想活得更长一点!”崔大郎一拍大黑的后背,大黑立刻箭一般的窜了出去,向着堡寨方向急奔而去。
距离堡塞愈近,地上的累累白骨便愈多,待整个堡寨清晰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的时候,众人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地上的骨头架子,一层叠着一层,让人触目惊心。
“太多了,没法子,只能寻了些野菜大略地烧了烧,也没心思和力气挖坑埋了他们,就这样吧!”崔大郎自嘲地道:“以前大家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太多,自然也就懒得处理这些。”
“我们自己的弟兄呢?”范建心情有些沉重。
“死了一百多。”崔大郎道:“他们的遗体,我都封存在堡内呢!等到战事完全结束了,再给他们隆重下葬吧!”
踏进堡内,看到那一个个密封得死死的房间,看到墙上刻着的这些死难者的名字,所有的骑兵们都沉默了。
他们右手抚左胸,深深地弯下腰去。
“跟我们一起走吧!”范建看着崔大郎:“我们现在需要你们,我们的队伍的人越来越多了,我需要更多的对大唐忠心耿耿的人,我需要更多的义兴社员来帮助我控制这支队伍。崔大郎,胜利离我们已经不远了,我们需要再往这堆烈火之添上几把干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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