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家的强盛,简单一点儿来说,就是在对外的时候有着强大的武力,让人感到畏惧,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对内,就体现在能不能在意外发生的时候,有着强大的控制能力,组织能力,将事情的危害降到最低,并且能最大限度地从不幸的事情之中找出有利的点来,然后将他发挥到极致。
而现在的大唐,在李泽看来,算是勉力能做到这一点了。河南灾情的应对,倒是让他看到了自己治下的大唐,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大一点。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
此刻,与大唐相邻的另一个国度,同样是万里大国,曾经一度让大唐感到无比的威胁的吐蕃大论德里赤南,在听到大唐境内自然灾害不断的时候,当下便是喜形于色。
给他带来这个消息的人,来自益州。
孙桐林着实不容易,这么大的岁数了,跟着商队,一路从益州跋山涉水地赶到了拉萨。一路之上,好几次险些把命都给丢了。除了路途艰验之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便是遭到了山匪的突然袭击,若不是随行的护卫战力彪悍,现在的孙仲林只怕早就成了山间的一副骨头架子了。
“大论,这是我们家梁王与您的信!”恭恭敬敬的将朱友贞的信件呈给了德里赤南。
德里赤南却没有急着看信,而是沉声道:“我前些日子,听说你们那个南方联盟,又在李泽手里吃了大亏?”
孙桐林脸色微变,点了点头:“的确吃了些亏,不过也没有让李泽好过,他麾下亲军,最为精锐的右千牛卫被我们歼灭了大部!虽然说丢了些地盘,但现在却也重新稳住了形式,双方重新陷入到了僵局当中。”
德里赤南叹了一口气,最初听说南北双方大战初始的时候,他是相当开心的,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积极筹备起反击作战。
唐人是愈来愈跋扈了,整个青海,已经被他们占领了三分之一强,现在还在不停地向着更深处渗透,而在昌都和玉树,两支农奴起义军更是心头之患。
可是等到他准备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大唐那边却又传来了消息。李泽再一次击败了南方联盟,夺取了湖南江西的大片地盘,将南方联盟的两位节度使给赶进了大山之中。
这如同当头的一瓢冷水将他浇了一个透心凉。如果南方联盟一时之间没有了力量来牵制李泽的力量,自己一旦发动了反攻,那么李泽就会全力压上。对于大唐军队有着充分了解的德里赤南,实在不觉得有能力战而胜之。
“不过大王,李泽篡位自立,多行不义,嚣张跋扈了多年,这一次老天爷却也在惩罚他了。”孙桐林道。
“此话何意?”德里赤南不解地问道。
“北唐境内遭遇到了大灾,河南、山东等地遭遇到了涝灾,几十个县成了泽国,数十万人一夕之间一无所有,死伤无数,据我们的探子带回来的消息,那情况是相当地凄惨。”孙桐林笑道。
“此话当真?”德里赤南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只是听说了大唐的陕甘宁等地遭遇了旱情。李泽连他的皇后都派去了哪里坐镇,倒还不知道河南山东的水灾。”
“我也正是因为此事,才受梁王所托专门来跑这一趟。”孙桐林笑道。
“你们梁王希望我向唐军发起反攻?”德里赤南笑道:“不用他说,我自然也是要这么干的,唐人夺我青海,西域诸地,我岂能善罢干休?看起来,倒是天助我也。”
说着话,德里赤南打开了朱友贞的信,看了几行,笑道:“你们梁王倒是大方,竟然助我一百万两银子的军费?”
“我们两家本是盟友,守望相助是应该的。”孙桐林道:“在我们梁王看来,我们大唐南方诸家虽然成不了什么大事,但于我们而言,却还是非常重要的。一旦他们被李泽灭掉,不论是对我们梁王,还是对大论你,都是一件极不好的事情。”
德里赤南叹了一口气:“这话倒也说得不错。任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孱弱的大唐,在李泽崛起之后短短的十数年间,便已经发展到了如此程度,曾经被我们视为弱者的他们,现在却成了我们的心头之患。李泽此人,不得不让人佩服。大唐南方诸家,虽然成不了事,但却可以牵制李泽大量兵力,为我们创造一些机会,能挽救他们,我自然是会做的。”
孙桐林微笑着道:“不过大论,我来之前,梁王却有一些话让我转达给您,这些事情没有写在信里。”
“哦,你们梁王要对我说什么?”
“敢问大论,您是不是准备对青海区域的唐军展开进攻?”孙桐林问道。
“不错。陕甘宁地区大旱,这是我们的好机会。原本我还不知道河南、山东的涝灾,现在看来,这就是老天爷给予我的机会。”德里赤南大笑道。
孙桐林缓缓摇头。
德里赤南收敛了笑容。
“你们梁王什么意思?”
孙桐林道:“梁王请大论,千万莫要中了李泽的奸计。此刻在青海区域,只怕唐人已经张网以待了。”
德里赤南眯起了眼睛。
“陕甘宁区域的确是大旱了,但您可能不知道,李泽想要进攻吐蕃的图谋久矣,李存忠所部数年之来,一直便在筹措此事,陕甘宁这几年来,没有向长安朝廷缴纳一粒粮食,一文税赋,敢问,这些钱,粮,都去了哪里?”孙桐林问道。
德里赤南深吸了一口气:“你是说,他们的这些钱粮,都攒起来了,专门为了对付我?”
“是的!”孙桐林道。“不然这一次,柳如烟堂堂皇后之尊,为什么会跑到河套去?难道真如他们大唐周报上所说的那般,是为了应对旱情,抚恤灾民吗?如果真是为了这么一件事,任何一个大臣都可以了,为什么要派柳如烟这样一个身份如此尊贵,而且又深悉兵事的人去河套?”
听着孙桐林的话,大堂里盘膝而坐的吐蕃贵族们一个个的都脸色郑重了起来。
“之所以派柳如烟去,就是要利用柳如烟的身份,来统筹陕甘宁甚至于西域的力量。他们的确遭了旱灾,他们也肯定料定了您要去趁火打劫,所以必然已经做好了准备,正等着您去呢!”
“这么说来,我还去不得了?”
“当然不去!”孙桐林道:“拖上他们一段时间,他们自己都受不了啦。大军需要粮草,灾民嗷嗷待哺,我们不去,他们无可奈何,便只能回头去应对灾情了。要是他们真敢来,大论您何妨把他们引诱得再深入一些呢?”
“难不成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这样好的机会从我们的眼前溜走吗?”德里赤南道:“就算唐人集合了陕甘宁的力量,再加上西域,也绝不会超过十万人,而我们,却能轻易地集结起二十万大军。”
“大论,在唐人准备好的战场上,你真有把握打赢这一仗吗?”孙桐林道:“好,就算打赢了这一仗,您准备承受多大的损失?您算过吐蕃现在有多少子民,能够征召多少兵力?而李泽麾下有多少丁口,能征召多少士兵吗?这样的消耗战,李泽不在乎,您能不在乎吗?”
色诺布德沉声道:“大王,孙公说得有道理,李泽实行的募兵制,士兵们服役三到五年,便会退役,所以此人在国内积攒了无数的经验丰富的预备役士卒,这些人随时都有可能被重新征召投入战场,双方丁口差距太大,我们拼不起消耗的,而且,在经济之上,我们也是拼不过的。”
色诺布德在大唐呆过多年,是真正的懂得大唐之人,听到色诺布德也这么说,德里赤南终归是有些泄气了。
“终是有些不甘,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
“当然要做点什么!”孙桐林道:“大论,这一次是解决昌都,玉树这两地农民起义军的最好机会啊!正好趁此机会,发动大军,剿灭这两股叛逆,特别是昌都,他们可是让我们双方的商贸往来面临着极大的威胁。而且这两股叛逆是唐军在吐蕃埋下的钉子,能将他们灭掉,就是拔掉了脊背之上的刺。如果能引来唐军的救援,那就更妙了。”
“唐军岂会如此愚蠢?”色诺布德摇头。
“他们当然不可能直接救得了这两支反叛军,但却是有极大的可能发动一些攻势来分散我们的力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就必然要主动向我们发起进攻,那么,战斗就将是在我们的地盘上展开了。”孙桐林笑道:“大论到时候只需要不断地后退,不断地引诱他们深入,说不定便有机会趁机吞掉他们的一部分兵力。”
“他们会为了这两支反叛军冒这样的风险?”
“试一试也就知道了。”孙桐林道:“左右这两支反叛军是要收拾的,如果北唐在他们身上投入了很多,心下舍不得的话,倒有成功的可能。左右对于我们而言,是惠而不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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