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站在都护府大门台阶之上相迎的薛平,成功赶紧翻身下马,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这才急步上前,双手抱拳,对着正走下台阶的薛平一揖到地:“后生晚辈,怎敢当老前辈如此礼节?”
薛平大笑,却是没有拿乔托大去扶对方,而是双手抱拳还礼,以平礼相待:“后生可畏,成都护居然轻车简从,仅带十人便千里迢迢前来上任,这份胆气,老夫佩服之极啊!”
两人同时直起身来,成功微笑道:“这也正得益于老前辈这些年来对西域的治理有方,否则我一定会请求李将军派精锐军队来接我了。李将军,别来无恙?”
转身向着站在薛平身侧的李睿,成功再次抱拳为礼。
李睿曾在东北驻扎多年,与成功却是相识的。
“别的还好,就是在八宿的深山老林之中当了小半年的乌龟,险些把我给憋坏了。这一次听说是你来西域,特地快马加鞭一路赶了过来。成都护,以后可要多多仰仗了。”李睿伸出手去,与成功用力地握了握。
李存忠去职,李睿以中郎将身份暂代了左武卫大将军之职。随着朝廷军事委员会的命令抵达,整个青藏以及西域都划归了第五集团军的防御范围,李睿就任第五集团军的最高长官,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又因为西域还要面对着大食人的威胁,所以第五集团的统帅部,就设在龟兹,以后,这里也就是李睿的常驻之所。
成功,三十出头。
李睿,也只三十出头。
整个西北之地的一文一武两大巨头,都是年轻得有些过份。
“成都护轻车简从而来,老夫便知成都护不喜排场? 本来有官员们提议要弄一个热闹一点的欢迎仪式的,也让我给否了,让他们各安其事? 各守本职? 等到成都护来了之后? 自然会一一召见他们,与他们见面。成都护不会觉得我怠慢了吧?”薛平笑着道。
“老前辈所思,正是我所想。”成功连连点头。在场的是有不少官员? 不过都是都护府的直属吏员? 西域都护府各地的重要人物,却都是没有露面。不过现场倒也不是薛平所说的不热闹,仍然有不少衣饰华贵的人满脸笑容的待在一侧? 看到成功的眼神扫过来? 无不是抱拳为礼。
“虽然不允搞什么排场? 但还是有些嗅觉灵敏的凑了过来。”薛平的手指点着那些人? 道:“一个个的都是死皮瘶脸的? 老夫也无可奈何。不过成都护此次赴任? 是带着任务来的,这些人将来是一定用得上的,便也让他们今日来露个脸。”
“还要请老前辈介绍!”成功面脸不变,依然笑容可掬。
随着薛平的一一介绍,眼前这些人的身份? 却是一个个的揭晓了? 果然不出成功所料? 都是一些大商人? 薛氏的,袁氏的,通达商行的等等。
一边的李睿却是束着手在一边? 玩味儿地看着这一幕。
薛平这一手,高明得很呐。
这是在告诉成功这位新来的都护,哪怕他薛平要离职了,但在西域都护,依然是一呼百应,实力雄厚啊。他说不允各地官员前来迎接,各地官员果然便齐唰唰地一个也没有露面。
人虽然要走了,但茶还热呼着呢!
不过成功看似是个糯米团子,但内地里却也不是一个好惹儿的主儿,要不然,也不会被派到这地方来。
作为军事主官,不得干涉地方政务,他倒是乐得看个热闹。
一一介绍完毕,薛平这才大袖一挥,对那些人道:“见也都见了,接下来我与成都护、李将军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你们却先去,晚上的接风洗尘宴,你们再好好地敬成都护几杯吧!”
众人轰然应声。
成功却是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这些日子,长途跋涉,实在是累得慌,今日见了面,也算是认识了,接风洗尘宴却先免了,等到我与薛都护交接完毕,便将这接风洗尘宴与欢送宴合二为一,一起来办吧!老前辈,您觉得怎么样?”
薛平脸色一僵。
李睿却是险些儿笑了出来,赶紧干咳了几声掩饰了过去。
文官儿,果然一个个都是七窍玲珑心思啊,不像武人,一言不合,亮出拳头开干。最后打输的,便失去了话语权。薛平不动声色地展示自己的影响力,成功借力打力,转眼就给怼了回去。顺便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现在,他才是西域的新老板。
果然,在场的那些人虽然脸上还在笑着,但笑意着实有些勉强啊。
薛平眉毛微微一挑,转眼之间便在刚刚的尴尬给抛到了一边,道:“既然如此,那大家都还要稍待些时日了,今日就这样吧。成都护,请。”
“老前辈先请!李将军请!”
薛平却是一手抓起一个,道:“一起,一起!”
所幸的是,都护府的大门足够宽敞,三人并肩而入,没入到了都护府的大门之内,都护府的吏员们也随即一哄而散,各自去办各自的事情了。这些人也都是有眼力见儿的,虽然初次见面,虽然新都护看起来年轻,但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哪里有简单人物呢?特别是这位新都护,听说可是没有啥子后台,而且还是旧伪齐王麾下的人物,能在短短时间内坐到大唐一地封疆大吏的位子,就更不简单了。
只怕新都护,比旧都护要更难侍奉哦。
不提这些人哪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薛平,成功,李睿在三位大佬,却是径直去了薛平的公厅。
“王老总督身子可还康健?”分了宾主坐定,薛平问道。
他嘴里的王老总督,是辽宁总督王温舒,五十大几的人,在这个时代,也的确算是高龄了,特别是王温舒是武将出身,当年镇州一战,此人身被数十创,险死还生,将养了数年才算缓了过来。
“还好,就是每当变天之际,身子酸痛难当。”成功微笑着道:“辽宁的气候,对王督的身体也很是不利,王督已经向陛下上了奏折,希望去暖和一些的地方将养,不过呢,眼下那边还不算太平,所以陛下希望王督还干上一年。”
薛平点了点头:“他那身子,的确要悠着点了。成都护,我在西域这里,这些年来倒也没有干出别的什么事情来,唯一称得自傲的就是,基本上太平了。”
“薛都护功莫大焉,能让这个地方太平,其中的难度,成某是能深深体会的。”成功真心实意地道。
西域不像中原内地那些地方,这里民族成份复杂,多年陷入战乱,大唐,吐蕃,来了又去,去了又乱,中间还夹杂着大食人的侵蚀,各种势力混杂,其治理难度,比之东北要更难一些,薛平能将之治理成现在这般模样,的确非一般人能为也。
“矛盾是被压下去了。”薛平摇头道:“是压下去而不是真正解决了。根子上的问题不解决,这里迟早还会生乱子。而这,也正是最高委员会调你过来的原因。提振经济,的确不是我的长项。而成都护不论是当年在集安,还是后来在辽宁,都已经证明了自己。王督在辽宁这个总督当得舒服啊,你一走,他恐怕就要挠头了。”
“王督当年在翼州,却也是积累了相当的治理经验的。”成功谦虚地道。
薛平道:“陛下看问题,总是一针见血。要想彻底解决西域的问题,除了归化,同化,强大的武力之外,让这里的人都富足起来,才是根本之道。家有余财,喜乐安详,自然便天下太平。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允许了今天这些大商人来与你见上一面。也是想为你牵线搭桥,为接下来的经济民生作好一个铺垫而已。”
“老前辈美意,成某心领神会。”
“西域虽平,但收起来很惭愧,财政收入远远抵不上开支,每年都需要朝廷大量拨付资金,而这些钱,大都用来维持眼下的局面,有时候也不得不仰仗这些富商。”薛平摇头道:“若是以前,自然多得是办法从他们身上弄到钱,但现在不同往日,我要真敢这么做,只怕朝廷,陛下都不会容忍。这与朝廷的整个大政方略是相悖的。”
“当然。”成功连连点头:“现在我们大唐的国家赋税,大头倒是商税。这本是陛下体恤农夫艰难,有意为他们减轻负担,但也让国家财政对于商税的倚重大大增加了,保护商人的正当权益,也就是保护国家的财政收入,杀鸡取卵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
“正是这个道理!”薛平道:“成都护深谙此道,倒是我有些画蛇添足了。”
“不不不,老前辈一番美意,成功感激不已。有些事情,老前辈尽管放心。成某纵然不会萧规曹随,但也断然不至于改弦易辙。”
不软不硬,不卑不亢,既回应了薛平得担忧,又清楚地表明了自己必然会有一些新举措来振兴西域的经济。一边的李睿听得暗暗点头,果然是个厉害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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