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布武这一次过来,就是刘信达想让他来瞧瞧,自己是不是还对他忠心耿耿。
不过要应付刘布武,那还真是小菜一碟,忠心也罢,不忠心也罢,刘布武这小子还能看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刘布武下去之后,肯定要去一个个找自己下头那些重要的将领们谈心去了。对此,腾建是置之一笑,随他去吧。
眼下安南这地方,不管刘信达愿不愿意,实际上便是三分天下的局面了。
刘信达掌握着的升龙府是最富庶的地方,也是人丁最多的地方,而腾建控制着的谅山府,南边是肥沃的广阔平原,而北边,就是山峦山叠嶂的崇山峻岭。刘谙则在升龙府的南方,还在一路追剿着安南那些逃亡的王公贵族。
说起来刘信达是信任腾建,所以将看守大门的任务交给了腾建,实则上腾建待在谅山府,但整个经济重心,却必须仰仗南方的平原地区,而这一地区,如果刘信达想要控制,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情。
腾建自然也不是傻瓜,谅山府的南部区域,他只是将他当成了一个财富的来源,但凡有点出息,他都是径自抽走,用来经营北部山区。他的实力,也都隐藏在这重重山峦之中。
这些事儿,他做得光明正大,刘信达心中自然也是明白。
如果腾建没有一定的实力,没有自保的能力,又怎么可能处得长久呢?
龙有龙道,蛇有蛇路,在这片山里,腾建舍得财,但凡自己有两个,绝对不藏一个,而是全都给洒出去,下头人服气,便连这片山里的原住民们,也慢慢地被他给笼络住了。早前血腥的杀戮,终究还是抵不过活下去的念头,如果能活得更好一些,那以前的仇恨,不免就慢慢地淡忘了。
更何况早先进来的时候,腾建杀人是一窝一窝的杀,剩下的,说起来真给腾建有血海深仇的,还真没有几个了。
威风显摆够了,剩下来的人自然就是塞蜜枣了,你只要让他们过得比以前更好一些,他们很容易便能忘记了他们的前任主人。
推开了一扇房门,腾建走了进去,看着一个正倚窗啃着猪肘子喝着酒的大汉,笑着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腾将军,明儿个我就要回去了,咱们刘将军的话,你好歹得给个回信儿啊!”大汉扔了猪肘子,将一双油手在身上揩了揩,道。
“谭五,你慌个啥子嘛!”腾建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侍候着,不比你钻山沟子打打杀杀的好啊!”
“好是好,不是自家地盘嘛,不能跟自家兄弟一起吃喝,又有什么意思?”谭五一摊手道:“腾将军,咱们将军给你的提议,你可是大占便宜的。”
“刘老将军还活着一天,我是绝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的。”腾建慢悠悠地道。
谭五眉毛一掀:“那还说个屁啊!告辞!”
“坐下!”腾建一翻眼睛,道:“在我面前,你牛个什么牛?信不信我一句话,你小子就永远留在这里了?”
谭五眨巴着眼睛看了腾建一会儿,缓缓地坐了下来:“既然腾将军你不愿意,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得回去帮衬咱们将军干仗嘛!”
“你回去跟刘谙说,稍安勿燥。但凡刘老将军还有一口气儿在,咱们就不会是他的对手。这支部队,是他一手一脚拉起来的,军队之中的大部分将领都是跟着他一路从山东那边打过来的,刘谙这些年来一直在竭力提拔自己的人,但真能掌控大局吗?至少我这边儿,我是没有十足把握的。”腾建道。
“这么说,腾将军你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愿意做没把握的事情了?”谭五脸上露出稍许笑容,重新坐了下来。
“这只是其一,其二嘛,向氏他们那一帮子人要带着皇帝过来了,你们将军知道了吧?”腾建问道。
“这件事情,我家将军是坚决不同意的。”谭五哼道:“岂有自己找个佛爷供在头上的。不也正是因为这事儿,我们将军才派我来找佻,共谋大事吗?”
“我现在正在力劝刘布武与我一齐动手,做了这狗皇帝!”腾建轻笑起来,“所以这个时候,我们需要更加地团结一致,到时候我灭了狗皇帝,什么郑氏啊马氏啊向氏啊,肯定要乱成一团,咱们这些人得卯足了劲儿,先把他们吞下去啊!这个时候,自己可不能先乱了阵脚。”
“这么说来,我家将军也有份儿来分一杯羹?”
“前面的事儿我来做,后面的事儿,刘谙肯定也得参与进来。”腾建道:“你回去跟刘谙说,暂时不要再往南边打了,先停下来,然后把力量隐蔽地往回调,等到一乱,便可以趁机咬一大口肥肉。不管是这些人带来的钱财也好,还是人丁也好,那怕就是女人,我想你们家将军,肯定也是需要的。”
“当然需要啊!”谭五兴奋得满脸放光:“弟兄们一个个都是光棍汉,但大家又不想娶这里的那些野人当老婆,如果能弄到大从唐过来的女子,那可是帮了我们将军的大忙了。”
“让他做好准备,等我的信儿!”腾建道。
谭五凑了过来,低声道:“这事儿,刘布武会同意?”
“没有他同意,没有他调来更多的军队,凭我一个人的实力,做不下来这种事情啊!”腾建笑着道:“放心吧,我会说服他的。”
“这便行!”谭五哈哈一笑:“那我今夜走。不能让刘布武的人发现了我,否则你腾将军的建议,只怕就不灵光了。”
腾建一笑:“回去告诉刘谙,凡事儿不要急,他伯父啊,现在经常大口地咳血,只怕时日已经不多了。等到他老人家驾鹤西归,下面的那些将领,会选择谁岂不是更明了吗?”
“刘布武就是一个二楞子,谁要是选他,那是眼瞎了呢!”谭五哈哈大笑。
看着谭五的背影,腾建也是微笑起来。谭五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可知道谭五是什么来路。其实与自己一样,谭五这些人,也不过是大唐内卫放出来的一些棋子。这件事情,虽然是田波安排的,但背后的策划者,一定是公孙长明。
在安排这些人的时候,公孙长明或者并不确定他们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会不会在最后起到效果,只不过是一手闲子。如果大唐一切发展顺利,那么自己这些人,必然会被用起来,而如果发展不顺利,自己这些人,只怕会被他们淡忘。
不过现在看起来,大唐击败南方联盟所需要的时日不会太长了,自己这些人,也要被重新拾掇起来了。
现在内卫当家的是高象升,这是一个狠人,可没有公孙长明那样好说话。公孙长明虽然是布局的好手,但比起狠来,还是高象升要厉害得多。一旦大唐在军事之上击败了南方联盟,势力范围便必然会触及到安南,这个时候,高象升不顺势将安南弄进大唐的疆域,那才是怪了。
刘信达一旦命不久矣,安南必然生变。刘谙已经忍耐不住了,而刘信达一直在不停地把自己的侄子往更南边驱赶,也正是因为忌惮刘谙。
为人父母者,岂有不为儿女计的道理?
可是计来计去,在大势面前,终究是要一场空的。
在腾建感慨的时候,升龙府中,刘信达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看着毛巾这上那触目心惊的殷红,不动声色地将其地揣进了袖子中。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已经将自己的近况,全都讲给了腾建。
刘信达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他要为儿子的未来好好地谋划一番。
这才是他愿意接受向氏拥戴的皇帝进入安南的原因所在。
儿子勇则勇矣,但论到心计,谋算,与刘谙,腾建相差太远。自己活着一天,这两个人便会老实一天,自己若是死了,刘布武岂是这两人的对手?即便腾建念着往日的情份不会造反,但刘谙可不见得会如此。
想要让刘布武安安稳稳的,便只有引进另一股势力。向氏拥戴着皇帝进入了安南之后,必然会与刘氏部众争权夺利,这是用屁股都能想到的事情。
但唯有如此,刘布武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升龙府。在强大的外部压力面前,刘氏的这三股兵马,才能合力对抗外力而团结起来,不会发生内部的分争。因为他们一旦自己争了起来,接下来必然是会被这些后来者各个击破,一一吞并,腾建和刘谙都聪明得紧,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到时候,虽然头上有了一个皇帝,下头又有了向氏这些人来争权,但这三个人也为因为如此而抱成团来对抗这些外来者。
至于大唐李泽在收复了整个南方之后,会不会更进一步的向安南进军,刘信达不知道,但他认为即便是有这样的事情,也必然是多年以后的事情。
而且即便到时候还是打不过对方,那大家还能继续向南走嘛!只要在这个集团之中,还有着像向氏这样的外力存在,自己留下的这三股兵马,便一直能拧在一起,从而也能确保自己儿子的性命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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