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先不是蠢人,他怎么可能乖乖把徐州给我们?不给我们制造一点儿障碍和麻烦,他怎肯轻易退出徐州?”冯唐心里明白,“只怕在他下淮安之前,就已经让牛继宗的宣府军悄悄入驻徐州了,我也从没指望能平和地把徐州拿到。”
“那大人的打算呢?”幕僚咬牙切齿地道:“就任由这二人在我们面前唱双簧演戏?”
“没关系,按照我们的节奏来,咱们西北军一兵一卒来之不易,该上阵拼搏的时候不含糊,但该保存实力的时候还得要保存实力,让刘白川从水保寨对郓城发起进攻,三日之内我要看到西北军的旗帜插在郓城城头上。”冯唐轻描淡写地道:“既然牛继宗的心思都放在徐州上去了,东平州是不是就该交给我了?下一步兖州和济宁也该退出来了吧?”
冯唐其实并不打算那么急迫地拿下整个山东,但是孙承宗在北边打得太顺了,孙绍祖节节败退,尤世禄这个家伙也是在高唐、禹城一带发起猛攻,与孙绍祖在这一带展开鏖战,孙绍祖最终抵挡不住,一路南逃,连济南都顾不得了,尤世禄随即趁势又拿下了济南,连兵部都主动要给尤世禄请功。
这拿下济南可是一件大事,意味着在山东的局面终于扳了回来,也意味着南军已经正式开始退出了山东的中心区域,只能在南边儿维持存在了。
贺虎臣和杨肇基也一样没有怠慢,沿着运河两路齐攻,东昌府城、博平、茌平、阳谷、寿张、东阿、平阴诸县,尽皆被二人陆续拿下。
不过在安山湖一带,贺虎臣和杨肇基遭遇了宣府军的凶猛反扑,双方在安山湖一线展开了激战,后来宣府军退守东平州,并利用骑兵袭扰贺虎臣和杨肇基的后方补给,迫使杨肇基和贺虎臣不得不放缓攻势,这样局面才慢慢陷入僵持。
北线孙承宗打得这么猛,冯唐知道自己要再这么耗下去,肯定就说不过去了,兵部也要起疑了,所以只能加紧发起攻势。
他先命令刘白川在东昌府南部的朝城、观城、范县、濮州发起包围作战,不过牛继宗看出了冯唐的目的,主动撤离了濮州,使得冯唐的包围攻势落空,不过四個州县的收复也足以向朝廷交待了。
加上曹州、曹县、定陶、城武、单县的陆续拿下,也使得对宣府军的包抄攻势越发明显,牛继宗在鱼台、郓城、巨野、金乡这一线坚守不退,甚至不惜牺牲骑兵在这一线和西北军的骑兵展开拉锯战,双方损失都很大。
现在陈继先终于南下了,牛继宗也找到了新的落脚点,那么对于固守东平州和济宁的意志只怕就没有那么坚定了。
背水一战和有了退路,那是两个概念,冯唐的目的是要抢在贺虎臣和杨肇基部之前拿下东平州,这样一来,自己与孙承宗下山东攻略上基本上就算是平分秋色了。
就在冯唐琢磨着自己儿子从永宁州送过来的信时,朝廷内阁也在商议着已经正式入陕的冯紫英带来的消息。
“情况很不好。”齐永泰脸色很难看,手中的信件转了一圈,又回到他手中,抖了抖,语气也有些无奈:“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紫英进了吴堡,就遭遇了三股乱军的混战,据说还有多股乱军正在向吴堡进发,来自绥德、米脂、葭州,南边的青涧县估计已经沦陷,但至今延安府和西安都没有向朝廷报告这一消息,……”
叶向高抚了抚额头,这段时间没一个好消息,山东方向的出外。
虽然孙承宗打得很顺手,但都在意料之中。
牛继宗和孙绍祖都没有了战意,逐步南撤,山东北部基本上已经收复,冯唐在山东西南部兖州和东昌府发起攻势,但为了确保运河在山东南段的安全,牛继宗也打得很顽强,所以进展不大。
不过大家都一致认定山东局势不会有大的转折了,随着东昌府和济南府的收复,意味着牛继宗和孙绍祖已经丧失了再重新夺回山东战场主动权的能力,朝廷也不会允许他们再多回济南府和东昌府,这是山东最精华的两府。
叶向高甚至也有些怀疑冯唐似乎是不是有些倦怠了,打下济宁就这么难?还是牛继宗真的在搏命?
“高居线,怎么可能掌握得到陕北的局势变化?除了坐在西安城里打嘴皮仗,他们还干了什么?”李三才冷笑,”白水、澄城乱成一团,连韩城可都要丢了,我都不知道卢川和孙一杰怎么还能坐得住?真要等西安府都沦陷,我们再来采取措施?紫英现在还在吴堡就被堵住了,没准儿还没等他到西安府,西安城就丢了,那就真的成了笑话了。”
他对卢川和孙一杰都没有好感,早就提议该换这二人了,但却在内阁中没能得到足够支持。
对于冯紫英去陕西他也是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如果冯紫英真有那本事把陕西局面控制下来固然好,如果控制不下来,局势更加糟糕,他也能提出自己属意的人选。
“不至于,白水、澄城那帮乱军还没那么大能耐。”方从哲从中缓颊,他知道李三才的火气从何而起,但是立马就撤换卢川和孙一杰是不可行的,那只会让整个陕西局面彻底崩盘,这是内阁的一致看法,即便是李三才也不过是说说气话,他想撤换的也只是卢川一人而已。
现在虽然陕西北部诸府的局势险恶,但是起码南边的西安、汉中、凤翔三府局面还是可控的。
至于说白水、澄城的乱军,也只是活动于挨着黄河那一片,并没能跨过同官、耀州一线,但蒲州近期的确有些受到波及,须得要引起重视。
“呵呵,方相,真要等到乱军控制了蒲州,那同官和耀州就保不住了,到那时候我看怎么来保住西安?”李三才继续冷笑。
李三才对于自己分管军务这一块是一肚子怨气的。
一来本来他就不擅军务,二来军务这一块谁都知道,关系重大,稍微大一点儿军务,就不是他这个阁臣能擅专的,而且张怀昌作为当了多年左都御史转任兵部尚书的重臣,在朝中影响力不小,他这个分管军务的阁臣还真压不住,可在其位又不能不谋其政,他李三才也不是那种混日子的人,所以这个内阁大学士当得一直很窝火。
他家乡就是陕西临潼,只不过是侨居京师城,所以对家乡的情形一直很关注。
眼见得陕西局面一日比一日严峻,乱军四起,而陕西地方官员却还忙于内部争斗,朝中对左布政使卢川与按察使孙一杰之间的不和争斗也是一直没有拿出像样的解决方案来,导致地方政务拖沓,结果就是乱军日盛,已经蔓延到了整个陕西。
现在好不容易让冯紫英走马上任了,但一踏入陕西就遭遇了乱军席卷延安府,弄得进退两难,看看齐永泰一脸焦急的模样,李三才心中也没来由的生出一阵畅快感。
活该,还真以为他那个弟子冯紫英有改天换地的本事不成?
侥幸在永平府打了一场胜仗,把本来就没有多少留意的內喀尔喀人给撵走了,就觉得自己能耐大了,无所不能了?现在遇到祸事儿了吧。
“西安府的形势还不至于到那一步,危险的是北边三府。”齐永泰算得上是一干人中对军务最为了解的了,但是说实话也很有限。
当下朝中内阁五个阁臣,李廷机这段时间一直病重,已经上了辞呈请辞。
剩下四人,叶向高和方从哲都是精于财政事务的,在吏部、礼部、户部都多涉猎,齐永泰是吏部尚书出身,对礼部事务也很熟悉,对军务更多的还是来自于冯紫英的一些见解观点,李三才是地方官员出身,在对工部和户部事务都很熟悉,特别是在漕运总督任上表现不俗,但同样对军务很陌生。
不过他这一句陕西危险在北部三府倒是大家一致认可的。
延安、庆阳、平凉三府,素来贫瘠,民风强悍,山贼马匪层出不穷,社会治安历来不靖,全靠沿线边军弹压威慑。
随着西北军的东入中原,三边四镇可用之兵只在榆林了,但榆林镇边军不敢轻动。
种种迹象表明土默特人东边掌权者素囊台吉应该是受到了来自察哈尔人的拉拢,有些蠢蠢欲动的迹象了,再加上丰州白莲整军习武的趋势十分明显,山西、大同两镇的军事压力也在增大,朝廷甚至希望榆林镇在必要时候要增援山西镇,所以榆林镇可用之兵也就乏乏了。
“我最担心的还是北面三府的乱局一直蔓延发展下去,影响到凤翔府和巩昌府,特别是凤翔府,那西安就真的有些危险了。”齐永泰继续道:“大家看舆图就能知道,现在北部三府已经呈一个弧形半包围了西安府,如果凤翔府也乱了,那西安府就很难幸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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