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人言重了。”戴权替还气呼呼的梅月溪作答。
“呵呵,我还真没言重。”冯紫英瞟了一眼依然用凶狠愤怒目光看着自己的梅月溪,姣好的面容并没有因为怒意盈面而变得不好看,反而多了几分别样的韵致,他悠悠地道:“看来我对青檀书院的安排还真的是太厚道了,真觉得皇上的手脚插足不到青檀书院?”
一句青檀书院就立即让梅月溪悚然动容,脸色骤变,立即色厉内荏地问道:“冯铿,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懂么?”冯紫英剑眉一挑,皮笑肉不笑地道:“禄王如此聪慧大才,在书院里独占翘首,怕是很多人都不乐意见到他这般吧,会不会危及到人家世子日后的机会呢?兴许早些铲除后患才是最稳当的吧。”
梅月溪和戴权齐齐动容,相顾色变,梅月溪更是急不可待:“冯铿,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听不明白?禄王若非有我特意安排对青檀书院的保护,早就一命呼呜了,还真以为他福大命大,无人敢碰么?”冯紫英语气转冷,眼睛眯缝,“好好想一想吧,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戴权略作沉吟,一拱手:“大人一片心意,我们自当理会,不过此番大人前来,有何见教?”
“当然有。”冯紫英点了点头:“我有意用钱国忠,但其表现不尽人意,此番枪炮声响,想必你们也听到了,皇上和内阁之争你们也约摸知晓,但这不是外人能介入的,所以我现在需要钱国忠的态度。”
梅月溪和戴权都明白了此番冯紫英前来的目的意图了,都没有做声。
先前钱国忠已经隐约透露了皇上在拉拢他的意思,但是他一直犹豫不决,没拿定主意。
从梅月溪的角度来看,这绝不是一个好主意,万统帝如果在对内阁的交锋中胜出,只会让其占据优势,那禄王日后想要继承大统的希望就彻底破灭了,万统帝只会让他的儿子们继位,绝无可能让给永隆帝这一支。
现在内阁和万统帝斗法,僵持不下,起码禄王还有几分希望。
此时的钱国忠未必会完全替梅月溪着想,哪怕二人是表兄妹关系,除非能确定禄王日后能铁定入继大统,但这谁能保证?
“但此时我和钱国忠之间很难有信任,所以我需要珑妃你给钱国忠去带话,让他了立即对五军营动手,那么我就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冯紫英的话把梅月溪给气乐了,她忍不住嘲讽道:“这么说冯大人你来求人,倒是变成了给他一个机会了?”
冯紫英微微侧首,看了一眼戴权,才落到梅月溪脸上,“我若不给他这个机会,那你觉得钱国忠的神机营指挥使又能干多久呢?无论结果如何,他这个神机营指挥使都会走人,我能给他的是另一个去处罢了。或者你觉得皇上占了上风之后,就会对禄王和你有利?”
一句话就把梅月溪堵得无话可说,无论如何,万统帝一旦对内阁占据上风,禄王的局面只会更糟糕。
“若是钱国忠愿意为大人效力,大人日后又当如何给他这样一个机会呢?”戴权就要现实许多,他很清楚朝廷不会允许继续在神机营指挥使位置上继续干下去,但是作为为冯紫英卖命的交换条件,总得有一个好去处才行。
冯紫英略作思索,便答道:“他会和土文秀交换位置。”
戴权和梅月溪交换了一下眼色。
这个安排不是不可以接受。
虽然神机营是指挥使,但是这个指挥使手中只有三营兵力,现在神机营王成武、王成虎兄弟各领一营兵,事实上钱国忠只能掌握自己最心腹的一营兵,聊胜于无。
如果去了五军营,那就不一样了。
虽然去了五军营只能当指挥同知,但是五军营是十二个营的编制,哪怕作为大将掌握一半兵力,也还有另外一半编制可供发挥。
当然这要看你钱国忠自己本事有多大了,但无论如何这算是给了你一个舞台了。
“大人的意见我们可以接受,但大人如何保证……”戴权顿了一顿,“老奴知道大人信誉良好,口碑极佳,但是这等事情……”
冯紫英也知道这种情形下很难让对方完全信服,真要到了事后,自己翻脸不认,钱国忠和眼前这二人也毫无办法。
“那你们想要如何保证?”冯紫英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这种事情全靠相互默契,但他和钱国忠没有多少往来。
梅月溪和戴权耳语几句后才嫣然一笑:“既如此,那大人可否将你腰间玉佩交与本宫,也算是一个印信,若是大人……”
冯紫英笑了起来,自己腰带上这枚玉?自己已经随身携带多年了,乃是母亲赠予自己的成年纪念,没想到却被眼尖的梅月溪给盯上了。
想了一想,冯紫英取下玉?在手里掂了掂:“珑妃,我可没习惯把随身饰物送给男人的习惯,……”
“那交与本宫总没有问题了吧,……”话一出口,梅月溪才意识到对方和自己的话语有些语病,玉靥飞红,瞪了对方一眼,“本宫暂时予以保管,若是日后……”
“日后可千万别不还给我了,这可是我贴身之物。”冯紫英似笑非笑。
梅月溪那玉靥霞飞,加上那勾魂荡魄地一瞥,还真有些让人心猿意马。
再联想到宫里边传言说这梅月溪身怀名器不亚于郭沁筠,正是二人在床笫间的争锋斗法,才活生生把刚四十出头的永隆帝身子给弄得只能给不近女色了,估计这真的此言不虚了。
连戴权都觉得怎么这画风一变,先前二人还争锋相对互怼不已,现在怎么就有点儿打情骂俏互撩的感觉了呢?
梅月溪银牙咬碎,都说这冯铿好色如命,胆大包天,没想到还真如此,他说他经常去慈庆宫和咸若馆,难道真的和苏菱瑶与郭沁筠二人有染?
“哼,谁要你这等无聊之物,也不过就是怕你口是心非……”梅月溪气哼哼地顶了一句。
“呵呵,二位,这信物一说也不过就是安心罢了,你们带话给钱国忠,之所以之前不用他,那也是因为他自己没有主动表现,时移势易,人人都在自我表现争取,莫非他觉得天下就只有他才是任务,那官帽子就该他戴不成?现在我给了他机会,就看他自己如何表现了,指挥同知也好,日后外放去边镇也好,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冯紫英将玉?取下,走到梅月溪面前,牵起梅月溪的手,放在对方手里,看得一旁戴权目瞪口呆,梅月溪又羞又恼,冯紫英却满不在乎。
戴权震惊之余也是有了几分思索,冯紫英表现出来的强势霸道到真还有些不一样的风范,比起那些成日里道貌岸然却只会含湖其辞的文臣强太多了,和这样的人合作,他更踏实。
“记住,要快,半个时辰,我要看到钱国忠亲自率领他那一部神机营出现在战场上!”
丢下话,冯紫英扬长而去,只剩下戴权和梅月溪二人面面相觑。
“戴权,你觉得呢?”
梅月溪手里紧握着还有几分热度的玉?,贝齿轻咬红唇,鬓间乌发在寒风中飞舞,沉声问道。
“以老奴之意,冯铿之语还是可以信赖的,钱国忠纵然坐不了神机营指挥使的位置,也还可以有其他选择,反倒是皇上的心思,怎么可能轮得到我们,无论是禄王,还是钱国忠,都绝不可能是他能接受的,纵然现在许以厚利,但日后翻脸的可能性更大,起码冯铿的信誉要比皇上强得多。”
戴权的话语坚定了梅月溪的信心,但是她随即又道:“但据我所知,冯紫英似乎和郭沁筠走得很近,他刚才说经常去咸若馆虽然是虚言,但是郭沁筠经常去崇玄观小住,其间曾经和冯紫英在观中见过面,你说他莫不是更看好张?不成?”
戴权略作思索,摇了摇头:“不管他和荃太妃是虚以委蛇还是真看好恭王,老奴觉得现在都要过了这一关才行,何况娘娘就真的惧怕和荃太妃一拼么?走到最后一步,只能有一人上位,娘娘要有抱着有我无她的决心,才能有机会在最后胜出,在此之前,无论什么付出什么努力都是值得的,……”
梅月溪似乎听出了戴权话语里隐藏的含义,微微意动,“戴权,你这么看好冯紫英,他就那么值得我们能去押注?”
戴权叹了一口气,“老奴自太上皇以来接触之人不知凡几,但是真正如此年龄却还有这般魄力手腕之辈,屈指可数都说不上,若是武人也就罢了,但他却是一个文臣,呵呵,文臣,素来以心思慎密考虑周全为先,但却往往少了几分决断和杀伐之气,可争王夺位,要的就是果决杀伐,或许他能为我们带来几分不一样的希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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