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骑将得了薛定图的回复,不再废话,回转中军旗门,顷刻之间,河北军两翼开始变化,数百名骑军下马。
南吴州地势不适于骑战,河北军南下的大军只是以马为脚力,属于河北军中的骑马步卒。他们下马之后在林子前列成简单的队形,准备仰攻山丘。
一声梆子响起,上百支重箭从对方阵中飞出,直奔山丘。
河北军完全不考虑后果,直接拉开了进攻的序幕。
成山虎咆哮:“这帮龟孙,是真敢动手啊!”
虽说都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但河北军打得那么干脆,还是很出乎大多数人预料,顾佐大喊了一声:“崔乾佑反了!大伙儿并力杀贼!”
箭雨飞掠而至,南吴军上空三五丈高处忽然亮起一片光华,上百件法器飞起,在两座山丘上方撑起了一道屏障,将绝大多数重箭击飞,少数穿过缝隙落下的,也被下方的修士拍开,对南吴军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河北军阵中,崔乾佑回身道:“田世侄,果如你所言,南吴军纯以修士为军士,筑基只为伙长。”
田朝躬身道:“虽然如此,依旧不是我军之敌。且三元极真法阵已破,只需两位世叔出手,南吴城旦夕可下。”
尹子奇在旁道:“不可大意,敌有两仪剑光阵,还需小心才好。”
崔乾佑点头:“咱们兵力不足,世侄的仇,不急着报,先把你带回河北见汝父要紧。”说着,回首向北,捋须道:“陈玄礼当真不来?”
尹子奇冷笑:“若当真不来,咱们索性打上山去捞些灵石,再看他怎么说!”
田朝道:“侄儿在矿坑下苦了三年,以我所知,每年几有五万之数,此外还有乙坑,听闻产量也不少,兽潮围城期间,从未有一天停过工。”
尹子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向崔乾佑道:“崔兄,你看......”
崔乾佑沉吟道:“再等等......”
一波箭雨试过,就在河北军左翼正要开始攻山时,一声震雷般的呼喝响起:“且住!”
却是陈玄礼踏空而来。
尹子奇嘟囔了一声:“还真来了。”
崔乾佑自马上腾起,来到空中,迎着陈玄礼拱手:“龙武将军因何而来?”
陈玄礼道:“听闻贵军攻山,却不知何故?”
这时,尹子奇也飞了上来,冲陈玄礼笑了笑,没说话,站在崔乾佑身后,只是以目光扫视陈玄礼的来路,却未见有大军跟随而来的迹象。
崔乾佑回道:“崔某帐下有十余将校被南吴军无故抓走,因之提兵而来,问一问缘由。”
陈玄礼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解释么?想必其中有所误会。兽潮刚平,如何好自相残杀,这要传了出去,岂不是笑话?若是传到京中,谁也得不了好,某以为,你家东平郡王也不希望如此吧?不如我将南吴长史请来,大家坐在一起谈谈,把误会澄清,崔兵马以为如何?”
崔乾佑呵呵不语,尹子奇道:“龙武将军此言差矣,我河北军不远数千里奔波,将南吴城从兽潮中救下,南吴州不仅不感念我军盛德,反而恩将仇报,拘我将校,此事就算传到京里,我们河北也是占理的,又怕什么?”
陈玄礼道:“是非曲直,将南吴长史请来分说便知。”
尹子奇不屑道:“这有什么可谈的?就算请来,也不过狡辩而已。把他们打服了再叫过来回话才是正理,否则谈不出什么来的。”
陈玄礼坚持:“某做中人,是非自有定论。”
尹子奇撇了撇嘴:“此乃河北与南吴之争,将军还是不要随意插手的好。”
陈玄礼觑着尹子奇道:“某为龙武将军时,你尹子奇在哪里厮混?如今竟敢和某这般说话,你家东平郡王见了某也不敢这般作态,你算什么东西?”
尹子奇大怒:“陈玄礼,你我手下见真章,不论死活,敢是不敢?”
陈玄礼嗤笑到:“某乃禁军大将,陛下钦封的龙武将军,你算什么东西,有何资格与某斗战?你看这是什么?”
手中长枪幻化而出,向上空一窜,划出道火红的残影,数里外的密林深处顿时扬起无数战旗,隐隐传来闷雷般的喊杀声。
这是陈玄礼统带的龙武军,瞧旗帜的方位,已从左右两个方向将河北军的两条后路卡死。
尹子奇沉默不语,崔乾佑打了个哈哈:“将军这是何意?尹老弟就是个急性子,说话容易犯冲,我家郡王也说过他很多次的,就是改不了,将军勿恼。既然将军愿意做个中人,那自是好的,只要秉公而断,我等愿听当面。”
陈玄礼哼了一声:“等着。”说罢,亲自来到南吴军前,扫了几眼,落在顾佐面前。
顾佐上前:“拜见将军。”
陈玄礼点了点头,问:“可愿意谈谈?”
顾佐自是同意,但他不敢离开两仪剑光阵太远,最后几经商榷,约在了两仪剑光阵控制边缘外的一棵大树上。这里距剑光阵很近,危急时刻,将道兵调出来争取片刻,几个眨眼就能回到本阵。再说还有陈玄礼担保,危险就小多了。
按照陈玄礼的要求,崔乾佑单身而来,就在两军阵前开始谈判。
只听了个开头,陈玄礼就断定,理亏一方必是河北军,这帮孙子什么德性,他太清楚了。等顾佐说完,陈玄礼问崔乾佑:“你是个什么章程?”
崔乾佑道:“这小子狡辩,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懒得跟你口舌之争,既然龙武将军出面,崔某也给这个面子,还是那几个条件,把人还回来、交出行凶之人、补偿灵石。念在龙武将军为尔等求情,免你一万之数,剩余四万赔给麾下儿郎们。”
顾佐向陈玄礼道:“将军,你看看,河北蛮子都这般自大,还请将军仗义相助。”
崔乾佑冷冷道:“姓顾的小子,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顾佐笑道:“崔乾佑,我敢过来谈判,就真不怕你乱来,不信你试试。南吴州被兽潮围困一年半,早就定好了承继顺次。我死之后有屠夫,屠夫死后有成山虎,成山虎死后有李谷生,李谷生之后有苏三,一直排下去,有句话怎么说的?对,子子孙孙,无穷匮矣。我不过一个筑基,死后有河北将校张某等十二人陪葬,张某还是个金丹,我知足!再者,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杀我,尚未可知!”
崔乾佑道:“听说你不知从何处学来了一手撒豆成兵的法门,若是以为如此便能在崔某人手下逃脱,那也就太过狂悖了。”
陈玄礼制止了二人的争执,道:“某已有定论,可愿听某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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