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佐先去西市逛了逛,回到崇德坊县主府,进门就听见二院中琅琅的读书声,左边房门打开,金供奉出来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顾佐点点头,掏出两坛灵酒:“京城里的东西可真不便宜,这两坛西风烈,居然花了十六贯,嗯,长安人都习惯说一万六千钱,在我们南吴州,寒山灵液和平泰灵酒也不过是其价的一半……晚上咱们尝尝?”
金供奉望着两坛灵酒,咽了口唾沫,灵酒他可是等闲不敢去沽的,眼前这两坛差不多是他月俸的大半了,怎么喝得起?
见顾佐随随便便将两坛灵酒往墙角处一扔,赶紧过去收入房中。
“等会儿县主要出城修习御剑之法,她想邀你同往。不知你有没有空?”
离祈福法会尚有十日,顾佐也没什么急事,便应承了。他也想在京城中多结交些人脉,尤其是金供奉这等老关系,不趁机打牢了,更待何时?
耽搁半个时辰,夫子告辞离去,清源县主交代:“僾,好自在房中温书习字,等我们回来。”
顾佐进了书房,从怀中掏出个泼浪鼓:“路过西市,给你买的。”
李僾欢喜接过,晃着泼浪鼓送到后院,眼看着车驾套上,眼中又暗淡了下来。
顾佐实在受不了小孩子这种极具杀伤力的眼神,向清源县主建议:“要不带上他?”
金供奉摇头:“王子岂能随意出城?哪怕是踏青,也要提前禀知宗正院。”
顾佐皱眉道:“县主呢?县主出城也禀知了?”
金供奉道:“这是自然。”
顾佐默然,望向李僾,李僾刚生起的一丝希望转眼又被打灭,都哭了。好在这孩子很懂事,没有大声嚎哭,而是抹着眼泪道:“老……老顾,大姐,金先生,僾不去了,僾在家里念书……”
清源县主转身抽泣,顾佐看不下去了,道:“听说陛下没有一百个孙儿,也有七八十个吧?僾尚未封王,宗正院一个个都能管得着?”
金供奉道:“话虽如此,但万一被人告发……”
顾佐问:“会怎么处置?”
金供奉道:“将罚金,重则百贯。”
重则百贯的意思,是最高曾有过处罚百贯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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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佐豪气干云:“若万一被罚,这笔钱我出了。”见金供奉还在犹豫,又道:“说个地方,你们先去,让僾改扮成我的书僮,我带他出去,没人认得出。”
旋即又语重心长:“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死读书怎么读得好书?再者,孩童天性喜好玩耍,总把他关在屋里,不是办法。”
金供奉叹了口气,望向清源县主,县主咬着嘴唇望向顾佐,顾佐道:“孩子可怜啊。”
清源县主道了句:“还是上次相遇之处,灞水之南。”言罢,匆匆上了马车,由金供奉护着出门而去。
顾佐回过身来,冲一脸期待的李僾道:“小李子,把今日的一百个大字写了,写完带你出去耍。”
李僾头也不回跑向书房开始写字,顾佐出了一趟门,回来时,李僾已经写完了,向顾佐邀功。顾佐赞许几句,取出身衣裳来给他换上,李僾颇感新奇,嘻嘻哈哈穿了,对着铜镜前顾后盼。
顾佐又教了他几个行走的动作,李僾也很快学会了,而且还学得有模有样,有了一个小厮的八成风范。
这种情况通常表明天赋很好,顾佐如今已是筑基修为,可以验查资质了,好奇之下查了查,竟然是生平仅见——至少在如今的怀仙门四百弟子中名列第一!
陈眠花、杨擒龙、牛野、刘小柒号称怀仙门三代弟子之四朵金花,可跟李僾相比,都是渣,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顾佐顿时就动心了,开始暗自琢磨起来。当然,琢磨归琢磨,李僾身为皇孙,肯定不是随便就教的,其中的关节很多,麻烦重重。
收徒之意暂时按下,顾佐于后门处施展追摄道术探察一番,没有修士监视,于是带着青衣小帽的李僾出行。
李僾显得既兴奋又胆怯,紧紧攥着顾佐的手,走出两条街后,顾佐看了看自己的穿扮,还好只是普通衣物,否则两人这行为可真不像公子与书僮,更像父亲和儿子。
顾佐没着急去和清源县主她们会面,而是带着李僾去逛了趟西市,带着他看了看那些杂耍,吃了糖人,又买了个风筝,让李僾玩得不亦乐乎,这才晃晃悠悠出了城。
出城之后将他背在背上,拣那无人之处飞奔,真气运转之下,可谓风驰电掣,两刻时后便赶到了所约之处。这里没什么人烟,金供奉指点清源县主修行,顾佐就带着李僾在下面仰望观赏。看腻了之后,又带着他去捉野兔烤着吃。
边吃兔子边看清源县主飞翔,李僾忽道:“老顾,我也想修行。”
顾佐无法回答,只能道:“你现在还小,等将来长大了……”
李僾又问:“你会教我吗?”
顾佐点了点头:“会的,只要你再长大一些……走,放风筝去!”
玩到申时,疯了一天的李僾熬不住,躺在草坪上,抓着顾佐的手沉沉睡去,睡前又嘟囔了一句:“老顾,你下次再带我玩好不好?”
顾佐无言以对,找出件衣裳给他轻轻盖上。等清源县主和金供奉结束之后,又分做两批,由顾佐抱着李僾返回。
回到清源县主府,顾佐问金供奉:“你知不知道李僾天赋极佳?”
金供奉点头:“知道。”
顾佐道:“过了五岁,就可以慢慢修行了,至少要开始打熬筋骨,不能像我一样入道那么晚啊!”
金供奉叹了口气:“天家血脉,向来适合修行,否则如何坐得稳江山?十王宅、百孙院中,很有不少是天赋卓然的,但能否修行,拜谁为师,都需禀大宗正才行啊。可寿王和王妃的意思很明确,希望孩子小公爷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这一报过去,极有可能要入百孙院了。”
“大宗正是谁?”
“岐王。”
“那个喜欢音律的?”
“不是他还能是谁?说起来,岐王年轻时身子骨不好,开元十四年重病,据闻当时陛下都准备给他拟谥号了,结果他挺过来了,如今修为愈高,却渐渐远离政事。但陛下一直对他很是信重,如果是他同意,一句话的事,甚至都无需报陛下知晓。怎么,你有什么打算?”
顾佐一时也无头绪:“再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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