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萻听到动静, 就将手中的桃木剑收起来,拎着裙摆飞快地跑过来。
她跑过来时, 恰好看到从墙后的密道里走出来的十七皇子。他身上已经换了身干净的宝蓝底菖菖蒲纹的锦衣,腰间系着玉带,浓密的黑发用紫金冠整整齐齐地束起, 耳边有缀着紫宝石的流苏垂下, 打扮得矜贵清雅,脸色虽然仍有些苍白,却已恢复生机。
迟萻眨巴了下眼睛, 有些难以置信。
这人……似乎情况好得有些过份了。明明当时送进密室时,死气萦绕, 一副快要断绝生机、不久人世的模样,怎么在那密室待了几日, 身上的生机突然就丰沛起来?迟萻怀疑他在密室里是不是用了旁门左道的妖法。
想到那素来强悍的男人,在这个世界里竟然需要借用那些不入流的伎俩才能活下来,迟萻心里有些酸涩。
“萻萻。”十七皇子拉着她,见小姑娘闷闷的, 以为自己这次生病吓着她, 柔声道:“我不在这几天,你乖不乖?”
迟萻瞅他一眼,伸手紧紧地搂着他。
十七皇子脸上不觉露出柔软的笑容, 将小姑娘抱起来, 然后抱着她到一旁的榻上坐着。
十七皇子明明就是个弱娇, 但力气出奇的大, 这种反差……迟萻一时间闹不懂这小正太怎么会长成这样,感觉他身上的秘密真多。
迟萻虽然闹不懂他身上有什么秘密,不过仍是特地检查一下,发现他现在活得好好的,原本就要断掉的生机也接上了,感觉还能活一段时间,就没有再纠结。反正这是她男人,就算他是个妖魔,她也是认了,再多的秘密,迟早会知道的。
迟萻将心放得很宽,便坐在一旁听着十七皇子的暗探向十七皇子汇报这几天外面的事情。
首先,汇报的便是太子的消息。
“……国师说,太子这次遇袭,遇到厉害的妖魔,使他身体里的精血亏损严重,最多再拖个半年,便会撑不下去。皇上已经派人去北地寻谷梁家族的人进京,想以秘法为太子殿下续命。”
“续命?”十七皇子忍不住笑起来,漂亮的小脸笑得人心里都寒碜起来。他说:“借来的命,始终要还的,续命之法,只有弱者才会需要用这等旁门左道。”
听到这话,迟萻忍不住看他,明白这应该是他不同意续命的原因。
不管哪个世界,这男人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他都不允许自己处于弱者的地位。
纵使这个世界里,他看起来就是个弱娇,但在心性上,他却是个强者,并未因为身体的束缚,而让自己流于弱者。
接着,迟萻又听暗探继续禀报,知道太子病重后,其他皇子开始行动起来,其中最为活跃的就是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七皇子等成年的皇子,还有十二皇子这个今年刚到束发之龄的皇子,他们都盯着太子之位,哪个都不想放弃。
“十二皇子已经知道皇上有意去北地请谷梁家族的人进京,他将这消息透露给其他几位皇子,如今那些皇子已经秘密派人去北地,要将皇上派去的人劫杀,务必阻止谷梁家的人进京。”
十七皇子听了,没放在心上,他仿佛嫌不够混乱,漫不经心地说:“如此,便将这消息透给父皇吧,总要让他知道他那些好儿子干了什么好事。”
皇上会气死的。
迟萻心想,瞅一眼小正太,果然是个蔫坏又变态的小正太。
等暗探汇报完后,十七皇子就靠在榻上,一边抓着迟萻的手玩,一边含笑问她这段时间做什么。
迟萻觉得以这人的德行,他虽然待在密室里,但应该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不过他想听,自己就说一遍呗,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听她说完后,十七皇子摩挲着她温暖的小胖手,柔声问道:“萻萻喜欢学习术法么?”
“喜欢。”迟萻毫不迟疑地说,“我要学好术法,保护想保护的人。”
他眼睛微转,一双紫色的眼瞳滑过魔魅色泽,声音放得更柔了,“萻萻想保护谁?”
“……呃,保护你和我爹娘,还有迟家。”迟萻非常识趣地将他放在第一位。
听到她将自己放在第一位,十七皇子的心脏泛起一种酥麻的刺激,如一股细细的电流蹿过心脏,身体都有些发软,漂亮的脸蛋浮现淡淡的红晕,一双眼睛泛着雾气。
他轻柔地将她搂在怀里,在她包子脸上亲一口,笑着说:“萻萻真乖!既然如此,你要好好学习。”
迟萻见将他哄住,心里也高兴,笑眯眯地应一声。
接下来的日子,迟萻更加努力地修炼,每天的时间都挤得满满的。
相比之下,十七皇子就显得太闲一些,他每天要做的事情,不是躺在床上歇息,就是躺在榻上看迟萻修炼,整个人懒洋洋的。
这段时间,迟萻时不时地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消息。
例如在几位皇子派去北地的人的截杀中,谷梁家的人仍是稳稳当当地被老皇帝请进宫里,并且用秘法为太子续命。
这续命之法对外自然是不知道的,能知道的人不多,老皇帝声称请来名医医好太子的身体,安抚朝臣们的心。但熟知内情的人都知道,这续命得到的命,总归要还的,而且能再活着的时间也不长。
由此可见当初兰妃找到的所谓上古传下来的续命之法,也是一个圈套,可惜十七皇子没有入套。
“最多两年,太子的生机便会绝尽。”
十七皇子支着下颌,一边看迟萻练剑,一边自己下棋,嘴色勾起一个阴森的笑容。
前来禀报的尉川看到这缕笑容,默默地低下头。
无论外面的风云如何变化,景阳宫依然如皇宫里的一处世外桃源,平静安宁。而极少有人知道,外面的腥风血雨,背后的推手却是这位病弱的小皇子,连自信地以为能将儿子们掌控在手中的皇帝都不知道。
尉川追随这位皇子的时间越长,越发坚定心里的信念。
两年时间很快就过去,太子最终仍是病逝了。
太子病逝,老皇帝悲痛不已,宣布罢朝三日。
而宣布罢朝三日的老皇帝,却不是在东宫怀念去世的太子,而是来到一向紧闭宫门的景阳宫,用担忧的神色看着床上面带死气的十七皇子。
国师一早就被请到景阳宫,给十七皇子看病。
这是迟萻第一次见到这位素有玄门第一高人之称的国师,看起来如同四旬左右的中年男人,面容白晳,五官俊美,颌下留着一缕飘逸的美髯,身材修长,穿着一袭蓝色道袍,风仙道骨,教人不敢轻易亵渎。
此时他坐在床前,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灵器,正对着十七皇子,久久不语。
迟萻站在旁边,看到这里,心里有些焦急。
老皇帝看起来也很焦急,不自觉地拽着他花白的胡子,忐忑地问:“国师,十七没事吧?”
国师清淡的声音响起:“十七皇子每逢十必遇命劫,今年恰好逢十,如果能熬过来,便无碍。”
老皇帝听罢,皱着眉说,“他是被……选中的人,应该能熬得过来的。是吧,国师?”
国师眼睛微闭,没有说话。
老皇帝看着床上的十七皇子,就算是普通人,此时也能看得清床上男孩脸上覆着的死气,侵蚀着他的生命力,仿佛一转眼间,就会没了声息。
老皇帝忍不住叹了口气,似是不忍心一般,直接站起来,吩咐周围的宫人好生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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