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两个不争气的侄子丢开后, 司昂这才看向不远处的司轩。
司轩对这一切格外的淡然,仿佛就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并非因为面前的鬼而表现出忌惮、害怕。这是司家里除了老太太外, 对司昂这个鬼的存在接受得最坦然正常的人, 几乎让人以为, 在他眼里, 司昂其实还是一个活着的人。
或许对于司轩来说,司昂是人是鬼都没什么差别。
“九叔。”司轩踱步过来。
迟萻看着这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 便道:“你们聊, 我先回枫林院。”很识趣地给他们腾空间。
谁知司昂伸手将她拉住,司轩也道:“我和九叔说点事,不用特地避开。”
迟萻只好站在那里, 就听着叔侄俩讨论起南城军改革的问题。
司昂不在这十年,司轩从一个半大的小伙子长到独当一面,虽然如今已经算是正式接管南城军, 但到底在他成长这段时间,南城军疏于管理,又没一个可以震慑的人在, 使得南城军发展至今,已经遗漏不少问题。
而这些问题,最好由创建南城军的司昂提出改革最好。
虽说阴间不管阳间事, 人死后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作侄子的, 也不好来麻烦当鬼的叔叔, 可南城军对于司家的意义是不同的,特别是在这个乱世,拥有一支悍勇的军队有多重要,趁着这次司昂为老太太的生辰归来,司轩便来寻他问一番。
司昂提出几条建议,在司轩还想问后,他摆摆手,说道:【今天就到这里,我明晚还会来,明晚再说吧。】
司轩看一眼旁边的迟萻,倒底没有真的不解风情,很快就离去。
司轩离开后,这一人一鬼便手牵着手往枫林院而去。
今晚司家的下人都得到主人的吩咐,早早地回去歇息,路上没见一个下人,甚至连巡逻的家丁都看不到。
他们一路走上,安安静静的,没见到一个生人。
月光如水,洒在地上,在摇曳的灯影中,并排而走的两人,投影在地上却只有一个孤伶伶的影子。
迟萻看着自己的影子,心里有几分惆怅。
这种惆怅的心情很快就在看着身边的男人时消失不见。
至少,他们拥有比其他人更多的机会在一起,这一个个世界走来,他们其实已经比这世间任何人都要幸运得多,不管是生与死的界限,都无法阻隔他们,所以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她满足地笑起来,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晃了晃,眼睛一直往他身上瞄,说道:“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子?是特地穿回来给老太太庆生的么?”
老太太一直说小儿子当年建立南城军时,穿着一身军装英姿飒爽,可好看了,让她十分怀念。
或许老太太怀念的是儿子活着的那段岁月。
他瞥她一眼,殷红的嘴唇微微挑起,【不是,我死前就是穿着这套军装,所以回到人间,自然就是这种打扮。】
迟萻虽然表错情,不过她一点也没恼,脸皮十分厚地继续欢喜地道:“你穿军装真好看,和我想像的一样。”
他眯起眼睛,【你朝着谁想像?】
迟萻一点也不怕死地说:“当然是朝着轩少了。”
周围瞬间仿佛周围进入冬天,花木地面都蔓延着一层霜雪,整个世界阴森冷酷。
迟萻忙调出灵力裹紧全身,所以她看起来不受什么影响,依然笑眯眯地道:“谁让轩少和你这么像呢?看到他,我就觉得看到你一样,正如他穿军装的样子,我将他当成你就行啦。”
司昂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只是将她按到怀里,俯首就吻上去,一股阴气直接渡过去,呛得她脸色煞白一片。
迟萻哆哆嗦嗦地从他怀里退出来,见他双眼跳动着两簇火焰,忙不迭地道:“难得你回到人间,咱们去赏赏月景吧,你瞧今晚的月亮多好啊!”
她指着夜空中的月亮,男人也抬头看过去,发现今晚的月色确实好。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月亮了。
于是两人一起跳到屋顶看月亮。
陪着只鬼看月亮什么的,迟萻也算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以前虽然也有经历过妖魔鬼怪的世界,但这男人那时候是以世间仅剩的唯一一个魔出现,和鬼是不一样的。
看了会儿月亮后,迟萻又不安份了,去厨房叫醒厨子,让厨子做几样下酒菜,接着拎着食盒和司昂一起去枫林院里,在当年他埋酒的地方,将埋了十几年的陈酿挖出来,一人一鬼继续在屋顶浪漫。
其他院子里还没休息的司家人听说九太太去让厨子做下酒菜什么的,心情有几分诡异。
九太太今晚不会是和九爷一起谈情说爱,再几杯黄汤下肚,就那啥吧?
人和鬼……真的能行么?
十分诡异的,司家的人都产生这种想法。
迟萻喝了几杯酒,浑身暖洋洋的,酒劲上来,整个人已经自动窝到他怀里靠着。
她醉薰薰地说:“枫林院里的那几个鬼,是你留下的吧?”
他嗯一声,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你留着他们其实是为了盯着司家,以防司家被害么?”
他的动作一顿,低首看她被酒意侵蚀得水汪汪的眼睛,然后他俯首吻了吻她的脸,用极尽温柔的声音蛊惑道:【萻萻乖,告诉我,这是谁告诉你的?】
迟萻朝他一个劲儿地笑着,伸手捏着他的脸,噗噗地笑着说:“你别想骗我,难道我看起来这么蠢么?你建立幽冥城,不就想要和冥府之主叫板么?迟早有一天,你和冥府之主会撕破脸……所以你要先算计好,连司轩……也是你算计的一环,你到底几岁就开始计算……”
她的声音渐渐地变低,最后歪着脑袋靠在他怀里睡着。
如水的月光下,恶鬼的身影如同陷入一片浓重的血雾中,那双隐藏在血雾里的眼睛,猩红、冷酷,充满不祥与污秽。然而他的动作却是那样的温柔,纵使集这世间之极恶,依然在她面前克制住,没有让她看到自己最丑陋的一面。
或许,当将一个人看得太重要,重要到明知道自己满身污秽,依然无法放手。
既然无法放手,那就只好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
第二天,迟萻呻-吟着爬起来,抚着脑袋差点又倒在床上挺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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